第440章 眼睛的蟲子

發佈時間: 2023-07-25 18:4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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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0章眼睛的蟲子

 尹鳳含淚點點頭,「希望皇上,也能早點下山。」

 曹炟點點頭。

 目送這些人下山後,謝流雲道:「皇上,公主失蹤好幾天,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恐怕要被大司馬說中了。現在大司馬也果然抓了活口,正在拷問,萬一那人抵不住真的說出什麼來,只怕皇上就算找回了公主,也難以保住公主的xin命。」

 「不會是她。朕一定要找到她。她到現在不出現,怕是遇到了危險。」曹炟聲色沉沉地道。

 「皇上,今日有人告訴微臣,說是公主那日從帳子里出來,便去了附近的一個高坡上,行動頗為怪異。」

 「帶路!」

 謝流雲帶著曹炟來到高坡處,目光所及,碧落行宮一攬無餘。

 這便是那日白天里,曹炟和尉遲靖一起來過的地方,當時她說,從這個角度看去,碧落行宮似乎與平日里不同,還問他,沈婥有沒有來過這裡。曹炟心裡微微一動,她來到這裡,會不會只是因為好奇?又想到那蛇行物,沈婥既然提到,想必這碧落行宮果然不簡單呢?

 可是,靖兒,你到底在哪呢?

 曹炟總覺得尉遲靖肯定遇到了巨大的危險,否則她不會不出現,若是這樣的話,難道這世他也要失去她嗎?想到這裡的時候,他便覺得心口疼痛,那絕情蠱自那天夜裡,因為他擔憂她的焦躁心理而發作,現在就時不時地發作,他心裡時時有難過到仿若不能呼息的地步,又忽然想到,或許真的命不久矣,反正失去她,這世間,的確也沒甚可留戀的了。

 這時候,宮裡傳來消息,說是小四河的夏炚出現在邾國境內,有舉使節棒,意思竟是國君親訪。雖然兩國爭戰兩年,但是既然是使訪,卻只能迎接,他們大約是十日後到達安陽。柳溢及朝臣都希望曹炟能夠早日回朝,以早日安排天燼國皇帝夏君來訪事宜。

 曹炟不回碧落行宮,更不回朝,每日里在後山轉悠,尋找尉遲靖,幾乎每寸草皮都要被他翻過來,恨不得每個老鼠洞里都能夠探挖一翻,卻絲毫沒有尉遲靖的影子。

 轉眼間,又過去了七八日,一無所獲。

 曹炟想起前事,竟呼呼仿若做了場夢,尉遲靖像個影子,來了,又走了……

 尉遲靖失蹤的地方,謝流雲見他久久地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面色越來越蒼白,擔憂地道:「皇上,公主吉人天相,定會沒事的。」

 「是嗎?」曹炟聲音飄乎。

 「皇上,她一定沒事的,皇上,柳大人說,夏炚再有三日便到安陽,其實皇上有沒有想過,這次夏炚來得實在是巧合,我們爭戰兩年,他根本就沒有來安陽的理由,只怕他這次來,是為了公主而來,說不定此時公主便是藏在某處,等待他來接她呢!」

 謝流雲知道這樣的猜測很傷曹炟的心,但是幾日前,尹鉉終於撬開了黑衣人的嘴,經過他們招供,果然竟是只聽命於尉遲靖的鳴笛,只要尉遲靖的鳴笛一響,不管她想要殺的人是誰,他們都會義無反顧的衝上來,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尉遲靖的暗衛。

 而他們更自稱是陳留舊部,只忠誠於尉遲靖的死士。

 眼見著他們招供,尹鉉氣憤不已,發誓要殺了尉遲靖,曹炟親耳聽到這供詞,卻依舊說「不可能!」接著抽劍將那幾個黑衣人親自斬殺於當場,尹鉉卻道:「皇上,如今證據確鑿,尉遲靖仗著陳留舊部謀反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她不出現便也罷了,若是出現,尹某定要將她名正典刑,以震懾諸歹人!」

 處處的證據,似乎都指向了尉遲靖,特別是當日梅花殺手明明就在周邊護衛,在那樣關鍵的時刻,卻迷了路,後來請了沖虛子上山,經過他仔細堪查,確定當時周圍有人動過手腳,布過術陣,才使得梅花殺手明明就在附近,卻無法趕到,導致已方損失重大,甚至連皇帝也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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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炟身上重了數劍,雖然傷口都不深,差點被殺手得逞殺害,卻已經是事實。

 可是曹炟還是不相信,他絕對不相信尉遲靖會做這樣的事情,那日清晨,她推門進來,問她兩個問題,二人說好,要好好的愛一場,他不相信這愛,竟是這樣的短暫,更不相信她會在那時騙他,只為了在這裡設陣殺害他。

 她那日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她的眼睛那麼亮,她的面容浸著笑意,她以一種大無畏的精神,將自己一生的愛,許給了他。

 這一切,還在眼前,尹人卻已經遠去嗎?

 風吹在臉上,曹炟閉了閉眼睛,只覺得一顆心,已經被無數只利劍凌遲,那痛,竟仿若是全身的骨頭都寸寸碎裂。

 再睜開眼睛時,雙眸里卻是夢幻般的朦朧,伸出一隻手,仿若摸到了尉遲靖調皮微笑著的臉。

 「歌兒——」

 下一秒,整個人忽然往坡下栽去,這下冷不防的,謝流雲一個飛旋也衝下坡,在半坡攔住了往坡下滾去的曹炟,將他半扶在懷裡時,見他已經昏迷,唇角絲絲的血跡,被蒼白的面色映襯得更加艷紅。

 謝流雲這次卻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往周圍看了下,雖然並沒有近侍,但卻有守衛,雖然他們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沒有動,但他們是有耳光和眼晴的。

 謝流雲面容肅殺地道:「皇上昏迷之事,不許傳出,讓我聽到消息,你們都得死!」

 要知道現在尹鉉虎視耽耽,若曹炟出個什麼事,只怕馬上就會動搖國之基礎,特別是,他覺得,曹炟這次的病勢來勢洶洶,曹炟從小就身體不好,也曾與病魔爭朝夕,但是他從未見過他如此的,心碎絕望,了無生意的模樣。

 他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相信,這次的殺局是尉遲靖所設,但眼見證據都指向尉遲靖,他定也是傷心難過的,特別是現在尉遲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罪名似乎是背定了,竟無法替她洗刷。

 或許不必洗刷,這根本是事實。

 唯一的好消息是,當天下午,巫國的烏弋山居然來「訪友」。

 巫國是個小國,但是烏弋山的身份比較特殊,尹鉉對此人有所忌憚,但他即來「訪友」,他卻也沒有理由攔住他,回稟了皇上后,得到的答案是,請烏弋山上山。

 烏弋山只帶了一個隨從便上山了,果然是一幅訪友的模樣,手中居然還拿著一些巫國才有的香茶,見到尹鉉后,便也送給了尹鉉一盒。

 尹鉉看著這茶葉冷冷地笑,這烏弋山,倒真的是一幅串門子的模樣呢。

 只不知暗中會搞些什麼,只是謝流雲這個傢伙防得很厲害,除了靠得住的侍衛,帳內伺候的人居然都被打發了出來,尹鉉暫時得不到帳內的任何消息。再說烏弋山,進入帳里后,尚未說話,謝流雲就已經迎上來,向他施大禮,「弋山大人來得正好,若再不來,謝某真的不知道如何做了。」

 轉目看到烏弋山身旁的人,微怔了下,立刻跪了下去,「況先生,請一定救救皇上!」

 況離是高人,謝流雲自是對他印象深刻,倆人其實算得上是故人了。

 況離趕緊將他扶了起來,與烏弋山來到榻前,只見曹炟面無血色,雙目緊閉,已經人事不知。

 烏弋山忙道:「況先生,你一定救他。」

 況離拿出一根銀針,輕輕地刺入到曹炟胸前的大穴中,行針片刻,只見他口角緩緩流出一抹黑血,接著睜開了眼睛,茫然了幾秒才看清眼前的況離和烏弋山,想要起身,況離連忙示意他繼續躺著,行針尚未完畢。

 曹炟只覺得眼前依舊發黑,怕自己一會兒又要昏迷,只不肯休息,勉力地道:「況離,上次,邾國與蕭齊的斗陣中,想必你已經知道,尉遲靖便是歌兒,她,她不見了——」

 況離點點頭,「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你不必太擔憂了。」

 曹炟又道:「況離,你要幫她。」

 況離又應了聲,「放心吧,我會找到她的。」

 曹炟的精神實在太弱,說了這幾句便又睡了過去。

 其實在這會功夫,謝流雲已經大略地向烏弋山和況離講述了事情的發生經過,這時烏弋山見曹炟為了尉遲靖,遊離於生死邊緣,又想到之前,這二人分分合合的數次,一時間不由搖搖頭,這對怨侶,太不容易,而曹炟,愛得太苦,太深,直到此時,他方才忽然明白,自己當初輸給曹炟,到底是什麼原因,想必如果安歌再有機會重新選一次,選的也一定還是曹炟。

 他輸的倒是不冤,想到這裡,他自嘲地向曹炟道:「曹炟,你要撐住,你贏了,你贏了家國,也贏了美人心,你這麼成功了,你應該享受勝利的果實,可莫要就這樣死了。」

 況離這時行針完畢,道:「他身中絕情蠱毒,現在蠱毒徹底發作,若不及時救治,恐有生命危險。你們二人替我守陣,我要替他解蠱毒。」

 謝流雲聞之,立刻道:「況先生果然高人,說的一點不錯!」

 解蠱毒需要巫靈珠,而恰好,況離就擁有巫靈珠。

 只是巫靈珠一動,要引來兩個老妖怪,況離現在只希望,他們不會明張目膽地出現在這裡。

 之後,謝流雲與烏弋山分別守在旁邊,況離從懷裡拿出巫靈珠,手決捏起,巫靈珠緩緩升到半空。

 烏弋山看著珠子,對謝流雲道:「這巫靈珠,可是好東西,歷代巫皇的手中寶物,可以控制人心。只是況離這傢伙從我家明珠手裡騙去的而已,不過現在這東西可不大吉利,有兩個老怪物跟著它,我有心將它奪回來送給我家明珠,又害怕終究還是給明珠帶來災難,因此先借給況離用幾日。」

 謝流雲對於巫靈珠的來去,倒也有些聽聞的,心頭明白,烏弋山要奪回那巫靈珠恐怕不易,不過嘴上倒是應道:「弋山兄向來辦法多,奪回巫靈珠只是遲早的事情,不地可千萬不能在此時動手,畢竟還是人命重要啊。」

 「謝大人,你放心,烏弋山沖著歌兒的面子,也不會想讓曹炟死,況且他倒也是個講義氣,若不是他,我到不了巫國,打不敗巫靈逸,我的哥哥恐怕依舊在淳于光的手中,他對我們兄弟有大恩,我知恩圖報是應該的。」

 「弋山兄亦是一代人傑,是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烏弋山擺擺手,「謝大人誇獎了,不過,現在就希望曹炟爭氣一點,挺過這一關,雖然歌兒的確不錯,但若他就為了個女人,這麼死了,我會看不起他的。」

 他嘴上看不起,神情卻是完全是相反的表現,大概一個男子,能如此淋漓盡致的去愛一個女人,其實也是件幸福並且令人羨慕的事情。

 烏弋山現在的巫術也已經不同一般,說到這裡忽然閉了嘴。

 從懷裡拿出一張符紙,口中念念有詞,催動手決,符紙飛出。

 見謝流雲不解地看著他,他解釋道:「況離口中的那兩個怪老頭來了,這符紙上寫了況離的八字,希望能夠暫時轉移開他們的視線。」

 況離顯然也感覺到了,這時更快地催動手決,珠子光華大亮,曹炟的心臟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仿若剎那間便要化為齏粉,然而腦中過往的事情卻特別的清明,與沈婥的初識,與沈婥的相鬥,雨夜抱著沈婥的屍體走出皇宮……

 與安歌的初識,與安歌的點點滴滴……

 還有與尉遲靖相處的一切,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忽然從腦海里過了一遍。之後,所有的這些影像忽然被打碎,匯聚成一個眯著眼睛笑的模樣,「歌兒……歌兒……」

 曹炟驀然醒來,側身吐了好多黑血出來,而這血中便有個蟲子似的東西在蠕動著,況離收了珠子,額上已經出現細汗。向謝流雲和烏弋山看了眼道:「行了,蠱毒已解,再調養幾日便會好了。不過,那兩個老怪物來了,我要先行一步。」

 曹炟聽聞,忙道:「靖兒她——」

 「我就是去找她,你放心吧,我會把她帶出來,同時也躲躲這兩個老怪物。」說到這裡,卻又一笑,「你知道那兩個老怪物是誰吧?」

 曹炟一怔,點點頭道:「靖兒,便拜託你了。」

 況離點點頭,向謝流雲道:「帶我去她失蹤的地方。」

 謝流雲看向曹炟,曹炟向他點點頭道:「去吧。」

 謝流雲於是帶著況離,走出了帳子。

 烏弋山則走過來,觀察他吐出來的那隻小蟲子。

 用夾子將它夾出來,放在碗里,倒了些酒水衝去血跡,終於看清了這蟲子的模樣,明明只是一條蟲子而已,卻似乎長了一隻人類的眼睛,是的,它只有一隻眼睛,這隻眼睛卻似有感情,清透人世,直看到人的內心深處去。

 烏弋山只不過與它對視幾秒,便有些發怔,好在曹炟很快就發現不對,馬上引了火到酒碗中,酒著了火,只見那隻蟲子被燒得扭曲了下,縮成一團,很快就在酒中化為一小片灰燼。

 烏弋山也清醒了,嘆道:「這巫靈逸果然不一般,什麼玩意兒他都能整出來。」是的,巫靈逸是擅於用蟲的巫師。

 好在,這應該是巫靈逸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迹。

 這個人及這個人的一切,除了留下的那些傳說,現在徹底的不存在了。

 烏弋山很解氣。

 ……

 謝流雲送況離到了尉遲靖失蹤的地方,況離看到遠處的碧落行宮,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謝流雲不知他要如何尋找,心裡擔心著曹炟,見他不說話,他又返回去探了一趟曹炟,確定他沒事之後,才又返回。這時候,況離卻已經不見了。

 接下來的兩天,況離都沒有再出現。

 再過一日,天燼帝夏炚將到達安陽。

 這樣的時候,曹炟不得不起駕回宮。

 烏弋山擔心況離和安歌的安危,決定留下來等待二人出現,否則回去也沒有辦法向巫明珠交待,巫明珠可是特意叮囑了,一定不能讓尉遲靖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