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青:「你們神仙當然會說不是,短暫下凡,如過眼雲煙,根本什麼都不算……但我呢?我沒那麼聰明,也沒那麼健忘!海誓山盟、信誓旦旦,才過了一個時辰就翻臉不認!怎能這般戲耍人、欺負人?好了不起的神仙啊……」
清河師兄:「人間情愫,徒增累贅,你早該捨棄,全心修行!」
清青:「若沒有人間情愫,怎會有成了仙的清青?沒有冰玉,何來現在的我?兩個人明明一模一樣,偏說不是一個人?」
清河師兄:「元神合一,視為一體。元神分離,自有獨立的行動和思想,就是另一個人。」
這是神仙的理論。
按照這種理論,幽囚塔中的清青,和楓葉山的清青也不是同一個人。
一縷地魂,放出去了,有獨立的行為和思考。
地魂的所言所行、所思所想,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
幽囚塔底。
寒潮陰暗,不分晝夜。
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兩個人好像都中了禁言咒,誰也不說話,終日安靜。
囚禁沒有任何改變,司戰身上的傷痛也沒有絲毫減弱,但是一切又有點不一樣,因為每天都能看見她。
但是情感之事,非常微妙,非常細膩,一旦結了疙瘩,不是那麼容易解開的。
她戲耍他的真心,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和逃跑,還給水神生下兒子……
這些事,司戰能不在意嗎?
她踩踏着他的尊嚴,已到達極限,在他面前挖出自己的心,斷情絕義。
曾經有一次,司戰悄悄的去了瓊記島,看到了她和孩子。
從那以後,他心裏徹底明白了,幾百年她寧願生活在烏煙瘴氣、寸草不生的地方,都不肯委身於他,可見她對他厭惡到何種程度?
他是神,又是那般高傲霸道的脾氣,怎容別人如此踐踏?守着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即使他為她發痴、發瘋、發狂、發狠,也再不會糾纏她。
南天門外,親眼見到她為水神傷心,以至於水恆珠碎裂。司戰大徹大悟,感情之事強求不得,那一瞬間他釋懷了,將心還她,也是將自己的心收回來了。
一切都斬斷了,乾乾脆脆的斷了念想,沒想到她卻追到幽囚塔。
唉……
今時今日的處境,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何苦多做糾纏呢?
清青的一顆顆淚珠滲進他的心中,不能減輕絲毫疼痛,只會給他徒增煩擾。
司戰堅硬如鐵的心不怕殘酷折磨,可是若讓這顆心軟化了、柔情了,那麼在這種處境裏他就會心酸、會苦澀、會不甘、會愁悵……
.
清青起身到門邊,翻找出一套換洗衣衫,徑直走到水潭邊,脫衣入水沐浴。
「嘩啦嘩啦」的水聲,打破了幾個月的死寂。
潭水很涼,清青快速擦洗后,正俯身梳洗頭髮。
身後有動靜,清青察覺到了,卻沒有回頭。
男女情事在二人之間不陌生,她沐浴時,他走過來……
或許是有什麼想法?
清青沒理會,側着頭,攥了攥發梢上的水。
她大意了,絲毫沒有考慮到危險的降臨。
萬萬沒想到,身後的人不是想與她同浴,更不是想親密觸碰。而是出手辣毒,揮掌間五指成抓進她的肩臂中。
「啊……」伴着一聲吃痛的驚呼,她整個身子騰空甩飛出去,撞擊石壁后又摔落地上。
驚愕之中,清青捂著受傷的肩臂,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什麼。
司戰還不罷休,一身煞氣,殺意騰騰的跟着追來。
清青忽然明白了,他是心魔發作,嗜血不認人。渾身釘著咒枷釘,法力限制,仍然帶有強烈殺傷力。
不幸中的萬幸,清青這一摔,剛好摔落到咒陣之外,他無法追擊,被攔阻在結界邊……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結束的也很快。
黑暗中,恢復了死寂。
司戰覺得只是眨眼間恍惚了一下,自己怎麼站在這?身上的十六根咒枷釘都在劇烈的疼痛,入骨三分的壓制力,是觸碰到咒陣結界了??
他迷茫的環視四周光亮處,清青不在水潭裏,也沒在門口,更沒在卧榻,她去哪了?自己又為何會站着這?
突然,感覺到指尖有些粘滑的觸感,伸手不見五指,卻聞到一股血腥氣。
天吶!自己手上有血,這是誰的血不言而喻!染血的手掌駭然無措,他站在原地驚慌!
.
偌大的地牢裏,只有四盞燈,照亮幾處,其它的地方都隱在黑暗中。
漆黑看不見清青的身影,不止她傷在哪裏?傷勢如何?
他驚慌的聲音有些顫,「清青……」
聲音很低,若小心的試探,怕寂靜中的高聲會驚嚇到她,更會驚嚇到自己。
「清青……清青……」又是兩聲呼喚,掩蓋不住的焦急和驚慌。
依舊沒有人答應,這樣的黑暗,又到處都是咒陣結界,讓他如何摸索尋找呢?忽然後悔了,當初為什麼沒讓人將此處全部點亮,這片黑暗太礙事了,自己蠢的可以,情願做睜眼瞎呀!
蜜糖言情 www.sugar1688.com
他行動所及處只有水潭邊有一盞天燈,急慌慌的過去抓在手中,但它太微弱,能照亮什麼呀?
就在此時,角落裏微弱的應了一聲,「嗯……我沒事,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
論傷勢,不算重。就是外傷,再加摔了一下。
但是,別忘了這裏是幽求塔,好好的人進來都難受,渾身虛弱,何況再摔一下呢?頓時頭暈眼花,緩了半天才爬起來。
司戰拎着一盞天燈站在結界邊緣,像黑暗中望,他臉上的神情都是自責、焦慮、無措,彷彿一個自知犯錯的小孩快要被逼哭了。
清青不忍看他如此,反倒安慰著說:「我沒事,洗澡摔了一下而已,你別看,我沒穿衣服呢!轉過去,快轉過去嘛!」
可是他不聽話,無論怎麼說他也不肯轉過去。
清青扶著石壁,有些頭重腳輕,慢慢的往門邊走,去乾坤袋中翻找衣服。
出現在光下,烏黑的濕發擋住了肩膀的傷,卻能看見血漬從肩膀一直流到腰上。
手肘、膝蓋還有於痕擦傷,血漬伴着泥垢,很狼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