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庭院空空

發佈時間: 2023-07-21 16: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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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間這幾日那些瑣事的彙報中與城西有關的訊息都閃入腦中,雖然全都是瑣碎小事也記不大清楚了,但我卻發現從最初城西、城南、城東、城北平均而布的信息,到後來開始偏重於城西與城南,而今天下午我在屋檐練習輕功之際,聽到的來報中城西被提到的次數最多。

 瞬間恍然而悟,其實宋鈺這陣子看似在作無用功,實則在無形中縮小範圍,直至確定方位。那麼是否意味着柳長空這時就在城西?

 我沒法再冷靜了,想不通宋鈺爲何要將我留下,反倒他親自帶隊去孤身犯險。覷了眼護衛,問:“你叫什麼?”他答:“羅五。”點點頭後說:“現在我要趕去城西,你不用阻止我,也阻止不了,想跟就一塊跟來,不跟就留下保護張叔他們。”

 說完就不再跟他廢話,拔身到半空又低喝:“最好不要騙我,若我在城西沒找着人,同樣還是會回去砸無雙樓。”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而是我不能不防着這一點。無雙樓在城中,離城西有段距離,怕這一來一去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該結束的也都結束了。哪怕此次來了柳州後,完全沒感受過半點危機,心中也有所懼,怕綠林那一夜重演,怕在乎的人有事。

 我一面向城西飛奔着一面想自己已經與剛下青靈山時不同了,那時無憂無擾,一切都是身外事,不過半載,卻已然有了許多牽掛。別說江潯和子淵,就連這許多朝夕相處的護衛,我也是不願意他們有半點事的。其實跑出一段距離,就發覺身後護衛在悶頭疾追,有意放緩了速度,讓他至少能跟上我。

 原本存的心是讓這羅五到城西給指個路,可一進地界也無需了,前方某處火光漫紅了天,已昭然若揭。心又沉了沉,不安地劇烈跳動着,顧不上羅五就飛奔到近處,發現一戶大宅前被圍的水泄不通。寥寥語聲都在討論這場大火,卻無人上前撲火,因爲火勢已控制不住了。

 我整個人感覺都有點木木麻麻的,拉了其中一人就問:“可有人出來過?”

 那人哀嘆着答:“慘啊,一個人都沒跑出來,就都這麼全沒了。”

 全沒了……

 腦中的一根絃斷了,只聽得衆聲驚呼,我本能地飛躍而起向那火焰翻飛的牆頭。只知道一件事,我不能讓宋鈺葬身在火海,不能讓那許多護衛葬身在此!

 火勢蔓延,腳邊幟熱異常,可牆內濃煙瀰漫,完全看不清。正待一躍而下,忽的胳膊被扯住,我茫然回頭,好一會才認出是那跟過來的羅五,他的嘴巴在一張一合說着什麼,可我卻聽不清,直到他突然湊近到我耳旁大吼:“不是這!”

 世間彷彿靜止,周遭的喧雜都沒了,恍然而怔愣中終於反應過來,旋身揪住他胸前衣襟怒問:“你說什麼?”羅五重複:“軍師他們不在這。”

 “那人呢?去哪了?”突然想到什麼,“是不是你之前就騙我,根本不是城西?”

 原本還會因此惱怒,此刻迫切希望他在騙我。但見他搖頭了朝下看了看,“參衛,此處不宜說話,咱先離開再說。”經他提醒低頭而看,發現那火苗都已經躥上來了,眼看一個火星子就要飛身上來,我反應極速地騰雲步拔地而起,順帶着提了羅五一把,得來牆外一干羣衆的驚呼。乘着夜色幾個蹤躍就遁入了黑暗中,避開了衆人視線。

 到得靜處我邊喘氣邊喝問:“快說,他們到底去了城南還是城北?”

 哪知羅五卻道:“是在城西。”我立馬就火冒三丈:“到這時你還要誆騙我?城西大火你說人不在其內,衆又說無人跑出,那人呢?難道還遁地不成?”

 羅五默了下,說:“那起火的宅子不是柳家。”

 不是柳家?我的眼睛從眯起到瞪大,等反應過來時怒吼:“不是柳家你不早說!”

 羅五委屈地低頭,“我都沒來得及說,你就衝上去了。”

 這時我那情緒說是惱羞成怒吧,也不盡然,因爲早已怒了,而惱要比羞更多。一路飛奔而來,遠遠看到一間大宅起火,自然就聯想到宋鈺這邊的事上了。能怪我衝動亂想嗎?

 由羅五在前引路,我焦躁地在後跟着,也不知怎麼七轉八轉地到了一處幽暗門前。我心生狐疑地問:“這兒就是他們來的地方?”羅五點頭。我又壓低聲追問了句:“柳長空家?”羅五答:“不知。”

 他這“不知”我倒不認爲是假,宋鈺此行是謂隱秘,這幾日裡也都如在打醉拳似的,全然不知他的着力點在哪。連我都被矇在鼓裡,就別說是羅五了。真不是我要吐槽這間宅院,別說沒之前火燒的大宅來得大,怎麼也不應該是在這陰暗深深處啊。

 難道說我那師兄柳長空後來避世隱居了?懷着這樣的疑問,我又一次飛躍而上牆頭,向內覷看片刻表示無奈,今夜陰鬱無月,宅內熄了燈火後顯得一片沉暗,完全看不清。

 另外不知是否心理因素,看那一處處的漆黑,都感覺像是一張張暗獸的口,隨時都有可能把人吞噬進去。而站在牆頭上夜風吹過,涼意讓人感覺寒嘶嘶的。等羅五也飛身上來後,我又問了次:“你確定軍師他們進了這?”

 羅五頓了片刻後答:“軍師部署時我有在場,人手安排全填這處。離開時也交代我切勿告知於參衛,若非……我定不能講的。”

 知他意思,若非我當時情急努聲揚言要去大鬧無雙樓,估計他這嘴巴也死緊。腦中突閃過什麼,太快沒來得及抓住,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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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我也沒心思去細想,既從羅五這確認了是這,也就不再遲疑悄無聲息地在屋檐上飛躍搜尋。勒令羅五留在原地,聽我訊號再出動,因爲我有把握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這宅院裡的每間屋都探查一遍,但羅五的底盤比較重在剛纔就留意到了,很容易打草驚蛇。我此趟趕來是爲幫忙,而不是來添亂的。

 但我搜羅一圈下來心都涼了下來,這個宅院內,並無人!

 在屋頂聽着沒有人的氣息我本不信,壯了膽子去掀瓦,有了缺口後再細聽仍不覺有人,索xin一狠心下了屋檐推門而入。但找遍每一間屋子,都沒見到一個人影。更奇怪的是,這看似庭院深深的屋子裡面卻也精雕玉琢,可一看就是女子住處。我連那衣櫥都打開看了看,裡頭也盡是女子的羅裙,只有一兩件男人袍子。

 我走入院中擡頭盯那還蹲在牆頭的羅五好一會,才沉聲而令:“你下來。”

 羅五聞聲立即躍下,走上前一步剛要開口詢問情況,就被我一言不發地擡腳踹飛了出去。不管他是沒及防備還是有意爲之,我居高臨下盯着他趴跪在一米之外的身體,眼神再冷不過,從齒縫中迸出:“你給我等着!”

 再無二話,人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出。

 這次方向我再確定不過,城中。

 到底還是中了子淵的計!明明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將目標鎖定,也昭告天下,可偏偏我就是糊塗的不行,被他連着幾日閒散給忽悠了去。從來無雙樓就是他設定的戰場,卻先以柳姓一族當權設下網,再以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爲障眼法,成功將我注意拉着偏離過去。

 羅五並不一定是說了假話,以宋鈺之能當可以將他也一起算在局中。城西的這個空宅,乃至那火燒的大院,都或許是這場局中的一環,而真正的關鍵,是在無雙樓。

 我怎麼就忘了江潯和秦玉自第一日來柳州時見過一面後再無見蹤跡,他們久久不歸難不成還把無雙樓當養老地了?看吧,事情都擺得如此明朗,我卻還迷陷其中。剛纔踢羅五那一腳,有對自己的惱恨,也怪他諸多幹擾誤導了我,害我錯過了最佳時機。

 雖然我對這柳州城從未熟過,可也知道哪處的燈火最亮、人聲最喧譁,哪處就是夢街。柳州城的夜晚可能大多數地方都是安靜的,唯有那夢街是夜夜笙歌不停,歡聲笑語不斷。

 沒費多少時間就看到不遠處燈火嘹亮,周旁有些熟悉的街景也在提示我跑對了路。回頭看了一眼,冷暗與那暖燈真是形成了極大的反差。羅五這次自然跟不上了,一路往這我都是用最快的腳程飛奔而來的,甚至此時都覺小腿痠麻。遠聽着還有鶯歌在唱,我本還暗鬆了口氣,心想總算沒來晚。

 可當腳踏入夢街時,就心頭一震了。

 無雙樓無需尋找,就在夢街的街頭第一家,建築設施豪華,佔地面積廣。但今夜的無雙樓是大門緊閉的,有姑娘或老鴇甚至就站在無雙樓的邊角處吆喝着招攬生意,口中喊着:“客官,今夜無雙樓歇業整頓,來我們凝香院喝杯水酒吧。”

 如此明目張膽,想來平常定是不敢。人多口雜,不好當衆飛上屋檐進無雙樓,而且也並不知其內是什麼情況。但從二樓昏暗也窺出了一絲詭異來。

 覷了個空,正好有幾個公子哥模樣的人被老鴇迎進了無雙樓旁邊的凝香院,我乘機夾在人羣中也進了去。又乘老鴇將自己姑娘吹得天花亂墜口沫橫飛之際,悄悄掩身進了後堂。當看到那堵與無雙樓相鄰的牆時,不由失望之極,牆高一丈倒無礙,以我的輕功只需借踢蹤而上就能達到那高度,可問題是它的頂端被封死了。無奈我只得重找出路,也是這凝香院佈局怪異,居然裡裡外外不見有鏤空的庭院,全都是在高處封頂的。

 心中不由生疑,這好像是故意爲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