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那個人

發佈時間: 2023-07-21 22: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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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慎重向中年男人道歉後,換我拉着子傑出門,他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就知道希望到失望的落差會壓榨一個人到筋疲力盡,出得門後,我就頓住腳步對他道:“子傑,別這樣,剛纔就說過了,這世界上不止一個鍼灸師傅的,你再讓人尋找就好,我一定全力配合。”

 他垂着眸,視線定在某處一動不動,“敏敏,是我錯了嗎?強求一個結果,究竟是爲你治病還是爲滿足我的心願?你說過不想被當成白老鼠研究,可我卻逼着你在做這隻白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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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子傑,不是這樣的。之前你站在門外聽到我和老醫師的談話了,我可能活不過……五年,連我肖想的十年都被砍半了,我會不甘心,你是對的,怎麼着也得拼一把。所以你去尋找好的鍼灸師傅吧,那點疼紮在身上算不了什麼,我受得了。”

 “可是老中醫明明說過你需要的是專門的鍼灸師傅以及特殊的針法才能起到效果,敏敏……”他擁我入懷,緊緊的,“真希望我可以替你承受這些。”

 我把臉埋在他懷中,讓眼中的溼潤浸透他的衣服,心酸嗎?心酸。老天爺還真是會愚弄人,需要這樣來整我蘇敏嗎?剛剛燃起點希望,生怕我會偷着樂的,立即就給掐滅了。

 但越是這樣我還越是不服輸了,當真是激起我的暴脾氣了。我決定以後有任何法子,都嘗試一番,實在不行,就去美國做那醫學博士的白老鼠,研究就研究,好死不如懶活,五年真的太少,我要活得更久一點,陪伴子傑更長一些。

 “你們還沒走?”身後傳來異聲,轉身去看,是剛剛那中年男人,他一副外出服,應該是要出門的樣子。

 我擡手抹了把眼睛,揩去溼潤,從子傑背後鑽出來,抱歉地說:“這就走了,今天真是打擾你了。”中年男人看了看我,搖頭道:“算了,也沒多大的事,是我先騙你們在前。”說完回身關上門,往旁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遲疑了又遲疑地開口:“其實我父親曾經教過一個學生鍼灸,後來總聽我父親誇他天賦異稟,是個人才。據我所知,父親對他是傾囊相授的,他的針法應該在我之上。”

 “那個人呢?”子傑邁前一步,急聲問。

 但中年男人卻是攤了攤手回:“我不知道。那個人與父親的機緣是在多年前,他與這位姑娘一般,也是受極寒重創,導致肺葉損及嚴重。後來尋到我父親這,經過半年多的治療,他的病情才緩解的。也正是在那半年,他邊醫病邊跟我父親學鍼灸。

 後來他就走了,大約是兩年前才又見到他,與父親徹夜懇談,兩人交流了什麼,父親連我都沒說。之後父親就更加堅定的認爲,他的肺癌無需去醫院就醫,中醫同樣能治癒自己。

 後來才得知,那人也患了肺癌,可能就是他灌輸了我父親這樣的觀念。”

 我的心裏,不知怎的有異樣劃過,忍不住問:“你父親與那人一直都有聯絡嗎?”

 “是的,他們時常會通過電話交流,偶爾那人也會過來,最近一次來是半年多前。我曾在門外悄悄聽了聽他與父親的談話,基本都圍繞寒氣入體該如何醫治的話題在說。想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我抓住一個重點。

 中年男人點點頭,“嗯,那人很多年前的寒氣,雖然經過父親的鍼灸驅除了大半,但仍有一些骨子裏的驅除不乾淨。他又只醫了半年就離開了,所以就遺留下了一些後遺症,常常會犯病,犯起病來輕則呼吸短促,重則暈眩至昏。”

 眼角抽動,甚至連眼皮也跳了下,這純粹都是我的自然反應。因爲……心裏有個越來越近的答案在逐漸醞釀,但我仍然不太死心地問:“那他得肺癌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無處可去求證。每次他過來,與父親之間的交流也都是私下裏的,父親會不許我打擾他們。只記得印象中他似乎沒有咳嗽的症狀,與父親發病情況不太一樣。”

 我感覺心口的顫動劇烈了……閉了閉眼,再睜開,深吸了一口氣道:“那麼,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回程的車上,車廂內格外靜謐,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各自想着心事。忽然吱的一聲傳來,子傑一腳踩下了剎車,將車橫停在了路中央,我的身體受慣力往前俯衝了下,再被安全帶給彈回,驚疑地轉頭看他。

 只見他滿面都是肅色,眼中情緒也複雜,似咬了牙般開口:“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會嘗試。回去就打電話給他,如果真的是他,相信……他一定願意回來的。”

 我擡手覆住他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用力握了握後道:“子傑,如果真的是陸向左,我確實很想見他,因爲我發覺,似乎從未真正瞭解過這個人,這背後居然還有這麼多的祕密。”

 在中年男人講出幾個時間點與陸向左極其吻合時,我的心裏就泛起了異樣,後來又聽到那些病況,幾乎已經猜到了是他,可等真的證實了還是覺得驚疑莫名,怎會如此巧?居然我們要找的鍼灸洪師傅,是陸向左的半個師傅!這太不可思議了。

 可是,明明已經確定了陸向左在當年落江意外發生後一個月,就被陸叔叔送去了國外,期間小叔叔與老爹對他下了禁令,不讓他回國。那他是什麼時候去找洪師傅醫病學鍼灸的呢?他是瞞過了小叔叔的眼線,悄悄回國的?還是他根本就沒出國?這得需要花多大功夫瞞天過海啊,我基本上不太相信此種可能。

 因爲我相信小叔叔的能力,那時的陸向左不過就是毛頭小子一個,想要跟小叔叔鬥,基本不可能。即便是現在,也未必能贏。所以比較傾向於他出國後,借用了什麼手段悄悄回國醫病了,選擇了中醫裏的鍼灸學。

 如此看來,當年他的那場大病也病得不輕,可能不至於像我一樣致命,但也是把他身體損傷嚴重了。中年男人說他犯病的症狀,倒是與那次在我屋裏,他倒在房門口的情景相似。

 越想這事越覺得迷懸,裏頭透着無數玄妙,似解不開的謎題。殊不知,真正的謎題,是我們找不到陸向左了。

 子傑打電話回去,讓人查陸向左在國外所在地的地址以及聯絡方式,可查詢下來的結果是查不到。我也從子傑那要回自己手機,嘗試撥通他的號碼,發現那個號碼已經註銷,變成了空號。從陸家那邊着手,似乎他們也正在尋找陸向左。

 居然在我被子傑擄來這鄉村小鎮後,陸向左失蹤了。

 一個多月前,陸向左確實搭上了那家航班抵達美國芝加哥城,但在那之後,他的行蹤成謎,陸家人與之也失去了聯絡。電話打到陸昊手機上時,這個向來斯文溫煦的男人是怒冷着聲音質問我的:“蘇敏,你的心捂不熱嗎?阿左那麼待你,你居然關鍵時刻臨陣脫逃,他在機場苦等了你一天一夜。現在你還問我他在哪,我還想找你要人呢!蘇敏我告訴你,要是阿左有個什麼不測,我不會放過你!”嘟聲傳來,對面已經狠狠按斷了電話。

 陸昊的憤怒,在情理之中,我並沒放心上。最關心的是,陸向左會去哪?

 子傑站在窗邊,一通一通電話撥出去,始終都沒音訊。忽然腦中閃過什麼,我揚聲喊:“子傑!”他放下手機向我走來,“怎麼了?”

 “查蕭雨。”

 子傑眸中星光流轉,閃過頓悟,立即轉身去打電話。沒錯,這世界上如果還有一個人知道陸向左行蹤的話,那麼唯有蕭雨。他們的關係,可以用密切來形容,似乎陸向左的一切都從不瞞蕭雨,包括病症、感情,與生活。

 也是因爲不再愛這個人了,所以纔沒有去介意他與蕭雨之間的親密關係,因此疏忽了很多相關的事。事實證明,從蕭雨那邊入手調查是正確的,很快就傳來消息在陸向左離開H市後一日,她也搭乘了同一時刻的班機去往芝加哥。又從芝加哥輾轉飛了好幾座城市,最終目的地是英國的某個小城。

 於是將搜尋的所有目標都集中在了那座小城,很快就證實陸向左和蕭雨居住在那。收到這個消息後,我決定與子傑親自走一趟,原因有二。一是別人去找他們,是不可能把人請回來的;二是我迫切想確認陸向左的身體,究竟是何種情形。

 踏上歸途,心情諸多感慨。來時我在昏沉中度過,不知路途漫長,回時才知子傑沒誑我,彎彎繞繞確實開了大半天才抵達上級城市。之前我看到鎮上有車,也就是鄰鎮之間來回開開而已,並不通往城市中。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並沒有再開車回H市,而是把車寄放在了機場,直接搭乘飛機飛往英國倫敦。再由倫敦輾轉去到那座小城,等我們抵達目的地時,暮色已經沉濃。

 心頭莫名的,添上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