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時光被記憶拉長

發佈時間: 2023-07-21 22:3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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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廂內的桌上擺滿了菜,但似乎未動一口。從之前我聽到的腳步聲再加上秦輔的話,應該是五個人,但這裡一共有八個座位,杯碟在每張座位上都有擺放。

 這隻證明他們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輕步環繞了一圈,目光落在主位的煙灰缸內,幾個煙蒂安靜地躺在裡面。

 垂眸時心裡某處彷彿被羽毛輕拂而過,我不想將那情緒稱之為,失望。

 靜立了幾分鐘抬步往門口走,可就在我一腳邁出門時又回過了頭。移步走至屏風牆前,伸手微一使力推移,那堵屏風牆果然是虛掩。牆后是間精緻的小室,真皮的沙發紅木茶几,古色古香中夾藏著奢華。我第一直覺是去看茶几上的水晶煙灰缸,但裡面很乾凈。

 目光輕掃而過落於窗,紗簾秀美,站在窗前透過紗剛好能看到飯店正門處。

 我坐進單人沙發里向後輕靠並闔閉上眼,好長一會伸手輕捂在心口,感受著那搏動一下一下越跳越劇烈。很長時間我以為自己再不會這般心緒不寧了,即便是羅家父子侮我詐騙時也能沉穩面對,有時候會覺得這心xin改變得都不像我了,如一潭死水無波無瀾。

 我輕吸了一口氣,突然就像失去了水的魚變得貪婪,開始用力地呼吸。

 只覺空氣中的氧份充斥大腦,猶如注入了活力般從渾濁變成清晰,而眼角,有淚滑落。

 我聞到了一絲淡到幾乎無所辯的……煙味。

 ###

 蘇淺對羅家一事始終耿耿於懷,她與羅少洋曾經有過一段感情,後來因為某件事愛變成了恨。她很抱歉將我拉下水,想要補償我,於是就有了這趟華美之行。

 華美是Y市最奢華的五星級酒店,今晚這裡有一個商會召開。那天蘇淺的學長受了連累,他的身份被羅少洋識破后狠揍了一頓,不過他也因禍得福為公司接下了夢寐以求的工程標,所以收到了今晚商會的邀請卡,我作為他的「女伴」同行。

 商會辦在華美的一間宴會廳,落地的玻璃窗倒影的儘是廳內燈光璀璨以及一個個或西裝筆挺,或禮服挽地的男男女女。學長不會放過如此寶貴的商機,一進門就與我說了聲走開了。

 長袖善舞向來不是我擅長的,而我也無需如此做,象徵xin地端了一杯雞尾酒坐進角落裡。場上的言笑晏晏都與我無關,只安靜地等待著。

 我選的這位置很不錯,剛好能看到大門,所以門前停停走走的車都能看見。今晚唐裝男人換下了那身改成看似衣著簡樸的灰色夾克,顯得老成穩重又和藹可親。他一走入宴會廳,立即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他,而他身旁相伴的都是常在新聞中看到的市領導。

 羅家父子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不知Y市的天已經變了,那場敲砸只不過是驚醒某些人再厚的背景也不過是昨日黃昏,新的權利時代已經到來,就從……秦輔入駐這個權力場開始。這場變革無聲無息,手段乾淨而又殘酷,與當年何其相像?

 秦輔是隨後到的,我直直盯著他下來的那輛賓士車,門童將車門關上,車子緩緩駛離,渴盼的眸色渾暗下來。秦輔的到來並沒如唐裝男人那般得到眾人矚目,但在唐裝男人向他走去侃侃而談時,我發現所有人看這個年輕男人的眸光都不同了。

 失笑著搖頭,秦輔這樣的人又怎容被忽略呢,他在任何場合都註定光芒萬丈。

 離得微遠也聽不見他們的語聲,我又扭轉過頭看向大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扇門開開合合有形形色色的人進出,但最終緊閉了不再被推開。

 宴會廳的台中央已經有主持人開始主持這場商會,期間還會有一個工程開幕儀式,將會有領導上台親自啟動。我忽然心中湧出一陣煩躁,問自己置身在此有何意義?

 起身走向通往花園的落地玻璃門,拉開了走出,關上后室內的喧囂與室外的靜寂成鮮明對比。走進花園輕風撫過時有絲涼意,吹散了剛才的煩躁,不禁自嘲:三年了,還沒看透嗎?

 走在靜黑的小道,心緒漸漸平復下來。今晚為了配合學長和這個商會,我換上了一條米色長裙,頭頂的月光將影子拉得妖冶而修長。當身影從一道變成兩道時,我腳下微頓但很快又繼續朝園中深處走,到得僻靜處時身後之人忍不住出了聲:「願願,真的是你?」

 我迴轉眸看那站在陰影里的人,突然彷彿時光倒退,某些人與景重疊。

 也是這般靜黑的夜,花園中有人尾隨在身後,甚至是那同一個人。剛才在宴會廳里看到時我幾乎沒認出來,只是覺得眉眼似曾相識,後來在腦中過濾了好一會才想出對方的名字,連自己都感到吃驚,無論是否有過背叛我也不至於對這個人淡忘到如此程度啊。

 鹿野,曾經青椿時期有過一段同路歷程的人。

 靜默地看了他數秒,我淡聲回:「你認錯人了。」想快步越過他離開,但是被他抓住了手臂,我低下頭盯視著那隻掌,心率不可抑制地失衡。

 從樹叢走出時身後一片靜寂,躺在地上的鹿野即使沒有受傷也一定吃驚到說不出話來,他絕然想不到我會在一招之間就將他撂翻在地,而我只是單純不想與他多費口舌。

 原本走到花園來只想安靜片刻,但顯然這裡已被破壞,生了離意。四周察看了下,這個花園屬於酒店內部封閉式的,要離開還得從正門走。推開玻璃門低埋了頭從外圍角落朝大門處走,就在我手推上門的一瞬聽到主席台上有人在道:「門邊的那位小姐,麻煩請留步好嗎?」

 我怔了怔,秦輔?在察覺多道目光看向我時意識到他是在喚我,緩緩迴轉過身。

 本該轉至主席台的目光在中途被攔腰截斷,然後我全身僵硬在原地,直直看著那側旁落座於沙發內端著紅酒輕抿的身影。

 不同於場上任何精英人士的西裝筆挺,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裡面的白襯衫沒有搭配領帶,甚至鬆開了兩顆紐扣,露出脖頸里的掛鏈。曾經微長的頭髮被削短了不少,顏色也不再染成栗色而是幽黑,端著酒杯的右手手腕上戴的金絲楠木手串比之當初還要程亮。

 這一瞬時光被記憶拉長,隔著三年的長河,我站在這處彷彿跨越不到那彼岸。

 台上秦輔在說什麼我聽不見,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感覺不到,只知道一步一步朝著那處堅定地走。等走到離他一米之外時,那垂著的長睫才慢慢抬起,安靜而幽然地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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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個無眠的夜晚,我凌遲般地一再重複想起那段歲月,也想象過各種與他重逢的情景。當唐裝男人露面無故為我強出頭時,當處事手段張揚跋扈地熟悉時,當秦輔走至眼前時,當我靜坐在那間包房的沙發里聞著淡得幾乎難辨的煙味時,我的心率都會不可抑止地加速。但這一刻,我逼視著那雙幽黑的眼,從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平靜。

 剛才在大廳里認出鹿野,我其實有意走入花園。因為相似的場景同樣的人以及各種推斷出的訊息都在預示著這一刻,可我忽略眼前這人又如何肯這般容易就範呢,他本就是張揚肆意慣了的人,哪怕再見他也要在我猝不及防時,而不是被我算準的任何時間場合里。

 我向前大邁了一步,鞋尖幾乎碰上那雙刷亮的黑皮鞋,低矮下身湊近到他一尺處,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輕聲說:「這一次離開時,你打算將多少人的記憶抹去?」

 如果曾經的低調隱於人後是為了方便你可以「自如」的消失,那麼這次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當那一天再次來臨時是要將在座的每個人記憶都抹一回嗎?

 英俊酷肖的臉上神色沒有半撕浮動,只是那眸色驟然變得越加深了,片刻后那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揚,在他伸手的瞬間我一個疾退旋開身,剛好避開了他伸來的掌,終於從那張臉上看到錯愕的表情,我譏諷而笑了下轉身就走。

 這次沒人再叫住我,即使秦輔在台上再次出聲也與我無擾了。

 推門走出的一瞬我閉了閉眼,將眼角的濕意強行逼回,再睜開時已經只剩蕭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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