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羽(5)

發佈時間: 2023-07-21 21:55:55
A+ A- 關燈 聽書

 何知許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身體被抱了起來再重重放下,緊隨着沉重壓來。再後來就是痛苦的折磨和沉淪,我的耳邊聽着那細碎的語聲不知該如何反應,身體從痛中體會著快意。等到結束時,他在耳邊問:「都明白了嗎?」

 我斂轉眸,看進那雙幽深不見底的雙眸內,那裏面有着兩個漩渦:一個送我至天堂,一個拉我進地獄。而此刻,我身在地獄。

 他說:我之前的推理全錯了,給我寫了七封信的筆友是他,不是何知許,他才是我一直在找的羽。

 他說:第一次在古堡見面是偶然也是必然,林聲的蓄意只是讓我提前走到了他跟前。原本他還會再多觀察一陣才打算用我,但既然我的能力曝於人前了,就不能被岑家人發現,所以他出手將我藏在了身邊。

 他又說:那四疊錢的擺佈我猜錯了,我受了心理影響自以為堪透他的心機,其實則不然,他根本沒有從其中抽出過一張,那四疊錢是完整的四萬塊。

 所以他其實為我設了個坑,而我賭輸了,賭注是我。

 我被囚禁了。

 他依然會給我機會向他提問,然後他會挑着其中一兩個回答。但機會只有是在我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要知道那時候即使開始我還有理智去問等到後來就已然沒了多餘的力氣,等到結束后他不會再回答我任何一個問題。

 他是魔鬼。

 後知後覺地得出這個結論,不單單是身體受到禁錮,我的靈魂也被他困住了。

 他永遠知道我需要什麼,也是最好的垂釣者,魚餌不會下得太多,卻勾人。沒日沒夜的三天,我活得沒有靈魂,像一具行屍走肉,哪怕偶爾下地能走至客廳也都恍惚著。

 這夜他走進卧室輕瞥了我一眼,並沒像往常一樣直入主題而是斜靠在牆邊點了根煙,尋常他的衣服就以深色偏多,而這三天裏他就只穿一種顏色,從頭到腳都是黑。

 不過不是那種一抹黑的,他的每一件衣服都會有圖案,比如眼前這件在他身前竟然是一頭豹子的花紋。動物的張揚與剋制都盡在那顏色調配之間彰顯,也襯托得他暗黑的氣息愈加濃烈,應該又是紀梵希浮誇而又低調的奢華風格吧。

 很快室內就彌蓋了他的煙味,我深深迷戀着這種氣味,因為它讓我可以淋漓在靈魂之外如夢似幻。幾次都想開口問他要一根來吸,可卻覺得這樣的自己就像毒癮犯了般狼狽。在一根煙燃盡時他隨手按在桌上的煙灰缸里,然後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疑的?」

 他終於還是問了。早就算到我的那些說辭或許能迷惑別人,但迷惑不了他。

 都到了這時我已無意隱瞞,垂了雙睫輕聲道:「物極必反,凡事做得多了就留了線索。其實在那之前我從未想過懷疑你,甚至在當時發生意外時我也根本沒有想那麼多,可當醒來你不在時聽着何知許的陳述,突然那個場景就印刻在腦中。我們最後所待的青銅空間,在每一面的牆上都有刺孔畫,一共四面牆,青銅鼎所在那一面牆上的畫是你在離開我身旁的半小時內刺上去的。」

 我從認識他起就判斷錯了一件事,不止一次觀察過他的手指,每次得到的結論都是他不會畫。可事實告訴我,眼睛是最容易被欺騙的,他不止會畫,更有能力在極短的時間內不知用什麼在那青銅面上刺孔成畫。

 他以為刺成孔所作的畫就沒有所謂的筆觸,而青銅的色澤幽黑古舊,也不會有孔洞的新舊之說。但原來刺的就是原來刺的,新的就是新的,任何事物哪怕是晚一秒鐘就會有異樣,這個世上沒有絕對一模一樣的人或物。

 別人不能分辨,我卻能。即使在看到的當時只是有那麼一瞬異樣的感覺,但那每一個孔的成型以及孔內的切面都如同元素般印刻在腦中,等我翻開這頁,就能察覺出其中的不同。

 所以在何知許拖着我在樹林中走的那段時間裏,我的腦子並不是完全空白的,而是被堆積滿這無數個孔,它們被打亂了重組,再呈現那一幅幅畫。

 最終我得出一個自己不斷重複推演也想要的答案:古羲是畫中高手。

 因為只有這個答案能夠用來推證他不可能像何知許暗示的一般,甚至寧可承認他欺瞞我所有的一切也不願……他死在了那個洞裏。

 何其可笑?又有誰喜歡被欺騙、被利用,還是被深愛的人?可是那一刻,我寧可被騙。

 室內就亮了一盞牀頭小燈,古羲靠在的門邊光線昏暗看不清他臉上神色,但能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始終都流離在我身上。沉頓半響聽他開口:「那你有想過我為什麼要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刺那幅畫嗎?」

 我心頭一顫,在通過不斷地分析和推理得出結論后,又怎可能不去想動機?

 而這動機讓我不敢去相信,在那樣的情形下假如沒有他刺的這幅孔畫……我出不來。青銅鼎那麼大,在以為古羲被罩在底下生死未知時我已經心亂,根本不可能看得出青銅鼎上的玄機,而沒有那機關被觸發跌入水下,我就還在漩渦的世界。

 不,我不在了。何知許兩次兩番說辭,各摻真假,前次我已經剖析出來,后一次的除了古羲還留在漩渦里沒有獲救是假外其餘都是真。當王印被我們取得后,懸洞內的自毀裝置就已經被啟動,所以假如我出不去,那就永遠留下了。

 也就是說,古羲在最後刺的那幅畫,意在指引我逃生。更進一步說,他已經知道如何離開那個漩渦的世界。進是水,出也是水,這是屬於我和他的進出方式。

蜜糖言情 www.sugar1688.com

 「是我還有利用價值?」我幽聲而問,轉而又失笑:「哦對了,你需要我將假的王印帶出去給岑家,否則如何能在幕後佈局呢?」而那王印什麼時候被他換的我都不知道,之前還在想何知許怎樣在不解開包裹的前提下將其中的東西給調換,卻原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但見古羲從門處緩緩走來,到得牀沿時居高臨下俯瞰着我問:「誰說那是假的?」

 我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道:「岑家是古董世家,拿一個贗品就算做工再精緻能逃得過他們的眼?」所以他意思是根本就沒有調換,被岑悠從我身上奪走的是真的王印?我有些不太相信地問:「王印不是你雲南行的目的嗎?」

 這其中其實還有一些是理不通的,因為有條線一直隱晦不明,在他開口回答之前我又追問:「岑璽是不是早就被你收買?」

 他在牀沿坐下,嘴角彎起邪魅的弧度,我有種直覺這才是他骨子裏潛藏的xin格,那個深情款款的他不過迷惑我的假象。只聽他說:「對於聰明人我一向不用收買,而是合作。」

 「那麼我呢?」腦子一熱就脫口而問:「如果你的計劃真要用到我,為什麼不與我合作而是欺騙?」他卻淡淡反問了句:「我騙你什麼了?」

 我卻反而語塞。

 感情?他從未對我用花言巧語說過喜歡我愛我之類的話;金錢?更貽笑大方了,相比於他我只能算是乞丐;而除了這些后,還能說他騙我什麼?

 怔怔地看着他,口中訥訥而道:「至少……至少你明明就是我的筆友卻始終隱而不說,後來又用第七封信來迷惑我,這應該算作欺騙吧。還有在地下圍城,明明都是你在故弄玄虛,還硬是多拖進一個羽來,這些難道不是欺騙?」

 古羲在我說完后沒有立即開口,而是陰婺地盯着我,氣息絕然不同於剛才的邪魅。

 我心下忐忑,這幾天裏與他做盡男女間最親密的事,可對他……曾經以為在慢慢了解,住進心裏,直到現實狠狠甩了我一巴掌告訴我,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男人。

 人心真的是貪婪的,在從何知許口中得知自己獨自偷生時,用盡一切辦法來推證他還活着的事實,哪怕甘願被欺騙、利用;設局挖坑等着他們來跳,讓秦輔引我回來這裏證實是,我依然還有膽怯,怕自己有哪一步推算錯誤,藏在這所房子裏的人根本不是他,直到真的聽到熟悉的語聲后,那遲緩跳動的心才復甦過來;而當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讓我從極致感受他的存在時,我卻又開始了在意那些被利用。

 所以人是這世上最矛盾的動物,也是最容易反悔的。

 最快更新無錯閱讀,請訪問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