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夜戰(6)

發佈時間: 2023-07-21 17: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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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華濃跑過去封锁,可被莫向北一聲喝:“抓住他!”錢軍等人立即揪住了陳華濃,畫面裏的莫向北臉色變得極其冷酷和殘忍,他盯著地上已經頭破血流的陳父一字一句道:“我說過我會殺了你的。”

 我看到他的右手揚起一根散架的椅腿,絕不懷疑下一秒他就將之揮下,眼角的餘光卻好似晃過銀光,本能地轉眸,卻驚駭地看到雲清手中拿了一把匕首對準自己的咽喉,她的眼神渙散而死寂,而這時那邊室內所有人都在看著莫向北卻沒有人留意到她。

 “莫向北,回頭!”我用盡所有力氣嘶喊出聲。

 尖刀、鮮血、瘋狂、嘶吼、痛苦,最後是混亂。莫向北的反應極快,在我喊出的那一瞬原本要揮下的椅腿換了方向朝著雲清丟了過去,打偏了她的手,使那一刀避開了咽喉但還是刺在左肩上,雲清隨之便昏厥過去了。

 但總算莫向北沒有再去狂毆想殺陳父,他一步一步走到雲清身邊,臉上沉痛到極點。

 我聽見身旁忽然低語了一句:“可惜了。”轉過眼看見小南一臉惋惜地坐在地上,她的眼神中也閃著瘋狂:“要是賀雲清死了,那就真的是再完美不過了。你想想啊,莫向北殺了陳東平,賀雲清再自殺死了,然後直播視頻的那頭莫叢雲看到這一幕,應該也一心求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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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瘋子。”我喃喃而語。

 小南看向我,笑得特別燦爛:“你怎麼知道的?熹哥就是在瘋人院裏找到我的啊,我自一生下來就背負了害死媽媽的罪名,全世界除了熹哥外每一個人都不喜歡我,後來我長大了才明白害死媽媽的根本就是他們,假如不是他對賀雲清念念不忘,媽媽怎麼會在生下我之後患憂鬱症自殺?你說可笑不可笑,明明是他為了利益親手把賀雲清送給莫叢雲的,他又有什麼資格來恨別人?”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上一代的恩怨她不該知道這麼清楚才是。

 “阿姨告訴我的。”

 她的阿姨是……“沈熹的母親?”這時小南的臉上露出幸福:“阿姨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她待我就像親生女兒一般。”她說話前後是衝突的,之前說除了沈熹外每個人都不喜歡她,現在又說沈熹的母親對她極好,我幾乎可以肯定小南的神經一定出現了問題。

 忽然我腦中電光閃過,有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點點透出來,“這些年你一直都和沈熹在一起嗎?”小南偏過頭,眼中射出妖异的光芒,幽幽而語:“季蘇,你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我本沒反應過來她的語鋒突轉,等意識到後臉色立刻發白,只見她半爬而起拉住我的椅子傾身靠過來,抵在耳邊用只有我能聽到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愛熹哥,這種便宜事當然是讓他上了,聽說你還有過一個孩子,可惜被打掉了,要不然可能會姓沈呢。”

 腦中有根弦斷了,思維徹底變成了空白,只依稀聽到有個聲音不知從哪裡傳來,從嘶啞到尖銳。當一雙雙驚愕的眼睛呈露於眼界之內時,赫然間發現這聲音竟然是從我嘴裡出來的。

 頭部劇痛難忍,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擊潰了我的心神,最後的意識裏我去搜找那每一雙眼睛,試圖找到最熟悉的,可是黑暗比我認知的還要來得快,徹底湮滅神智。

 我陷入了感官世界。

 不知從何時起,思維一片空白卻好似感覺有雙手遊走在身上,它時重時輕,身體就像在海上飄搖的船,時而沉浮時而又被波浪汹湧掀起,一浪接過一浪。不知多久平息下來時,好似有個重重的喘息在耳邊,身體的顫慄無可控。

 這樣的感覺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我懵懵懂懂地越來越喜歡這種滋味,但是相隔的時間好像越來越長,有時明明感覺那雙手抱在身上,卻不再撫摸,就是單純地抱著,有一種荒廖的情緒通過那個懷抱傳遞,於是開始心生失落、期待、渴望,以及擔憂、惶惑等莫名情緒。

 那是一種食髓知味,然後無法再消溺的認定。

 但突然中斷了……像一個癮君子突然被斷了毒源,整個人都變得不好了,渾身都不是勁。意識就是在這衝擊中漸漸復蘇的,陷入極深的恐懼。如果之前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可當清明一點點回到腦中時怎可能不明白?

 我分不出來那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只是腦中的影像在重複播放!昏厥前的動亂、情緒的崩潰、歇斯底里的尖叫,最後頭部的劇痛,都意味著有一種可能會發生。

 人對恐懼本能的規避,致使我縮進陰暗的角落。直到某個聲音鑽進耳朵裏,一遍又一遍,彷彿有只手伸進了縮藏的世界一點點將我往外拉拽,不管我如何費力向後退都不能封锁這股外力强過於我,終於,破出黑暗,回到人間。

 陌生的空間,蒼白而靜寂。

 有人推門而入,穿著白大褂戴著黑框眼鏡的陌生人,他對上我的視線後就面無表情走過來,用手電筒照在我的眼睛上。光束使我感到刺眼,但他像是沒發覺般逕自翻了翻我兩邊的眼皮,完了又對我比了兩根手指問:“這是幾?”

 我默看著他,用白癡的目光。

 他點點頭拿過筆記本在上面邊寫邊喃喃自語:“昏睡一周之後蘇醒,反射神經遲鈍,暫無辯知能力,弱智成份比例占50%。”

 記錄完後他才又看向我,伸手推了推黑鏡框後道:“不服就開口反駁,不要拿眼睛瞪我,要不然我會判斷你弱智機率佔據70%。”

 “你才是弱智!”嘶啞的聲音出來連我自己都差點認不出。白衣男人勾了勾唇角,“還有語言能力,恢復的不算太差。”之後就不再管我地轉身走出了門,卻聽見外邊傳來語聲:“喂,人醒了,什麼時候把人領走?”

 原來是在打電話,我試圖從那言語中判斷電話另一頭的人是誰,可是無果。

 等那人再進門時神色間有著不鬱,他口氣不善地自我介紹:“以後你可以叫我K,暫時由我接收你,但你在這裡必須工作。”

 我沒去理會他的惡劣態度,只問:“是誰把我送來這裡的?”

 問那些“這是哪”“我為什麼在這裡”一類的問題是多餘,無疑這是一間診所,而眼前這位白大褂的男人是我的主治醫生,脾氣還有些壞。他聽了我的詢問丟來一個名字:“Jacky。”

 “中文名是什麼?”

 卻聽他沒好氣地反問:“我怎麼知道?”

 不管他是有意隱瞞還是真的不知道,我又問:“這是哪座都市?”既然名字無法確知是誰,那就從地點了判斷,可我絕然沒有想到他說出的都市名是:“費城。”

 怔愣了一秒,“哪個費城?”

 K挑了挑眉,“你知道幾個費城?”

 認知裏國內並沒一座城市是叫費城,而聽過的那座城是……“這裡是美國?”

 “要不然呢?”

 我幾乎是立即想從牀上起身,但坐到一半就因為酸軟無力又頹倒而下。手指用力摳住牀沿,試圖讓心緒平復下來,可哪裡能平復得了,我居然換了時空來到了美國費城。

 “抱歉,我不能為你工作,我要回去。”

 他回道:“隨你,不過我要提醒你,你沒有證件屬於黑戶,走出了門會不會被警詧扣留就不管我事了。”當初紐約那黑暗的一天仍然歷歷在目,這個人在故意恐嚇我。

 深吸一口氣,終於心緒被壓住,然後垂了眸緩緩道:“我要見陳華濃。”

 K的反應是直接掉頭就走,我從牀上撲跌下地拽住他的褲管,目光落在頭頂時我又一次提出:“我要見陳華濃。”K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你知道的,打你剛才那個電話。”

 靜默不過一瞬,K的聲音再次在頭頂響起,不過這次不是對我說,“這女人我搞不定,你自己看吧。”我遲疑了下,緩緩抬起頭,卻在那手機裏看到一張熟悉而不以為會見到的臉——陸少離。是我想錯了?不是陳華濃送我來費城的?原諒我因紐約行而對美國敏感,一聽說是在美國的費城,立即就判定是陳華濃所為。

 陸少離在手機視頻裏略帶陰鬱,他直截了當開口:“季小五,你安分點待那,事情處理完了我再來找你。”

 我問:“你在哪?”

 他抽了一口烟,緩緩道:“不用你管。”

 我不想去管他,而且我真正想知道的是:“那莫向北呢?他在哪?”

 陸少離突然切斷了視頻,陰鬱的語聲揚在半空:“你如果愛他,就老實地呆在K那。”

 那之後,我成為了K的助手。

 說是助手,其實就是個打雜的。K是一家私人醫院的院長,每天都很忙有很多資料需要整理,我自恢復體力後就被安排在他辦公室坐在電腦前輸入檔案,然後兼管他範圍以內的衛生工作,因為他有潔癖,不允許他所在範圍有任何髒亂。

 除了這方面,K不算太難相處。慢慢從他口中獲知到我的病歷,據說我被送來時陷入神智全無境地,K初期為我做催眠治療完全找不到我的腦層世界,這種情形通常只會出自於植物人與死人,但我的腦細胞又是健全的;後來才被K抓到一絲線,慢慢破入腦層思維裏才開始能够治療,直至我醒來,差不多是經歷了從地獄到人間的過程。

 我幾度想問那個感官世界裏的事,但是一來開不了這個口,二來不敢問。

 其實現實已經尖銳地告知了我那不可能是真的了,如果不是K在治療過程裏產生的副效應,那就是……留存在我記憶層中的影像在被K無意中挖掘出來。

 我有跟他旁敲側擊過好多次,問他催眠治療時會否產生某些假像感知,他回說是不無可能。但這個答案仍然沒法讓我安定,或者說,我接受了陸少離的安排卻從未心有安定過。

 直到某一天我在K忘記上鎖的抽屜裏發現另一部手機,一切都如炸彈般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