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變味了的江湖

發佈時間: 2023-07-21 16: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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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他悠悠緩緩地開口:“好與不好,我自有分寸。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辦。”

 “什麼更重要的事?”

 我豎起了耳朵,想聽聽他是什麼事更重要,雖然之前雲星恨那話聽得也是一知半解。只聽他說:“去青靈山。”

 這回我着實愣住了,他要去我青靈山幹嘛?

 “因爲無悔?”雲星恨問。

 他點了點頭,擡起眼凝於前方:“你對這事有何看法?”

 雲星恨似沉銀了下後才道:“之前與這丫頭接觸的少,也不知她以前可有過類似異狀。只看那日,戾氣似乎不是普通的重。另外,有一點我不得不懷疑,她曾經學過刀法。”

 啊?他們是在說我嗎?戾氣重,刀法?

 宋鈺淺問:“爲何這麼說?”

 “你們在那一頭,先前一幕可能沒看到,當我的軟刀在她手上時,她有一種持刀的沉穩度。但見她對軟刀不得而法,束手束腳的,又覺不像。可是後來那把刀在她手上就變了樣,她把自己與刀都融合在了一起,刀光隨影,刀在哪,她就在哪。如此情景就連我都爲之喟嘆,非我刀法不比她強,而是男人與女人使刀的根本區別在於剛和柔,她將刀柔的一面展現的淋漓盡致。中途我見她戾氣太盛,幾次喚她都不得應,就知事情不妙。但當時情急,我也無法對她作出任何措施,以致於後來差點讓她橫刀傷及你們。”

 後面雲星恨還說什麼我沒聽清,腦中只反射出這麼一個念:原來這纔是真相。

 盤轉一圈之後,覺得沒理清,又再盤轉一圈,大約嗅出其中意味來了。就是說當時我殺豬殺到眼紅乃至神智不清,不管是誰來擋都只會擡手、揮刀,差一點就……

 “不是的。”宋鈺突的揚聲拉回我跑離的思緒,他說:“她沒得癔症,她只是受了那裡瘴氣而導致了神智不清醒。”

 雲星恨:“我也不希望事實是如此,可當時她連你都不識,若非我及時拽住早前怕她力所不及而綁縛於她肘上的腰帶,恐你就成了她刀下亡魂。你當時也看到了,就連荼小刀都被她凌厲的刀魂之氣給逼退了。”

 我覺得自己是在做噩夢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定是又跌進了哪個黑窟窿裡在那胡想聯翩。否則,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對宋鈺揮刀而向,還差一點將他殺死?

 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屏了呼吸離開門邊,走進了自己那屋,一步步踏至牀邊躺下,將被子矇頭而蓋。心中一遍遍地對自己說:是夢,這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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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這東西,不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能讓人自我催眠。

 譬如有人在現實之中寥落不堪,然而夢中諸多欲念得以成真,官拜卿相、妻美妾嬌、奴僕環繞、令行禁止,若讓他挑,他定然會願意常駐夢中不復醒。

 換成任何人,現實之中勞碌營役苦悶睏乏,夢中卻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此是願意迴歸現實,還是投身夢境?

 我也想就這麼墜在夢中不復醒,倒不用官拜卿相、妻美妾嬌這些,只需要能夠……將一些事抹去。可是,終究只是癡想。

 這些是我每每覺得形單影隻感到難受的時候,會忍不住想起的。

 江湖於我,似乎變了味。

 想當初我從青靈山下山時,對江湖是各種暢想,覺着一番闖蕩歷練,名揚天下,鮮衣怒馬何等的暢快自由。對任何事都抱着新奇的心態,想去見識一番,所以纔有了我的名劍山莊之行。可是真正的江湖是,陰謀險布,腥風血雨,最後能穩穩迎着風站着的,都是洗了一遍骨,脫了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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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連普通的笑,都帶了千迴百折的意味。

 同樣是一個人走在江湖,我會…覺得寂寞。離開那個村子已經有兩個多月了,當眼睛睜開對着宋鈺那張熟悉的臉時,夜間所有的以爲是夢的景象就全回到腦中了。

 李同、張嶺怪異的眼神,小刀防備的樣子,雲星恨的避而不見,還有,他的敷衍之詞。

 這些是現實裡再清晰不過的事實,還有那段空白的記憶,都在說明着既定的事實。說是夢,不過是我想自欺欺人,假如就這般保持現狀也就罷了,我還能得過且過。可是身體裡的那股狂躁之氣在慢慢浮出,無論我怎麼壓都壓不下去,直到有一次我洗臉看到水中倒映的那雙發紅的眼時,才被一棒子敲醒。

 有些東西,不是你可得過且過的。

 雲星恨說那日我差一點……差一點都殺了宋鈺,是得了癔症。當時我不懂什麼叫癔症,只知道可能會神智不清,假如哪天再一發渾,又使起那刀呢?沒了雲星恨的軟刀,還有小刀的那把大刀呢,沒了大刀也能有別的稱手的武器。別的人或還能擋得住我,可宋鈺沒功夫,他哪攔得住我?而他還是與我呆一塊最久的。

 我害怕,是真的害怕,不敢想自己揮刀而向宋鈺的那一天。所以我很慫的,就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等着宋鈺以爲我睡着離開後,悄悄地溜了。

 倒也還算有先見之明,溜之前把小刀擱在櫥櫃裡採買物資的經費給順手摸魚了。這就是我闖蕩江湖後得出的經驗了,要在江湖上行走,身無分文鐵定是不能的。

 而我的悲催在於,哪怕真的熬到身無分文了也不能回青靈山,因爲我這一溜,他們能想到去找我的地方一定是青靈山。

 另外讓我感到沉悶的一件事,是關於癔症。

 我有跟人打聽什麼是癔症,十個有八個說癔症就是失心瘋。當時聽了差一點沒一拳打出去,誰得失心瘋了?我這種樣子像是瘋子嗎?餘下那兩個我特意去找的郎中問的,有說癔症是一種精神障礙,也有說會產生分離xin遺忘。

 這回我沉默了,似乎,被說到了點子上,而我無言反駁。

 確實關於雲星恨和宋鈺在討論的那段,我的腦子裡一點印象都沒的。原本或還能推諉在是受了那蠱毒啊瘴氣之類的影響,暫時xin失憶了,可隨着時間變長我仍然沒有記起來的跡象。連個推諉的理由都沒了,也只能認了,但絕不苟同得了那失心瘋!

 叫什麼來着?分離xin遺忘症,嗯,就這。

 可是我似乎不會忘記他呀,想選擇xin的不去想都沒辦法。就如此刻,雲淡風輕月明星稀,我躺在不知誰家的屋檐上,正值五月氣爽,倒也不覺涼意,只是腦中全是某個人淺淺白白的身影在晃動,連看着那明月都覺色澤隨了他。

 唉,又是一聲重嘆,嘴裡嘀咕了句:“子淵,你現在可好?”

 他應當是好的吧,小刀在旁,又有云星恨在左右,不可能再會有危險會傷到他了。那會偷聽不是還聽到雲星恨說誰要找他,讓他回京去呢,此時估計也早已離開那村子了。

 我又想嘆氣了,在村子生活的那段時日,總會覺得平淡無趣,每天想着找點樂子;起了風波後曾覺得連平淡日子都變了味,可是到了此刻才發覺,原來平淡有平淡的好,至少能與小刀鬥鬥嘴,能跟宋鈺小腹黑一下,過得多有滋有味啊。哪裡像現在,吃着不好睡得又不香,獨自走在路上抿舐孤獨的味道,心裡拔涼拔涼的。

 關於自個眼睛發紅這症狀,我並沒忽略。可似乎就紅了那麼幾天,之後也沒見發作,給郎中把症狀一說,竟說是我操勞過度、休眠不足所致,給我開了一副安氣寧神的藥。回到客棧我對着那藥發愣了良久,最終還是拿去給店小二讓幫我熬一熬,回頭就全咕嘟咕嘟喝了。想着不管是否對症下藥,多少還是有些幫助的吧,這不,我再沒紅眼過了,在外流浪了兩個多月,也沒特別的異狀。

 倒是自個的內力逐漸回來了,飛檐走壁不在話下,想上樹就上樹,想去城頭看個夜景也不是什麼難事。因此,一點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耳朵!在聽到樹影婆娑的異聲時,我就收斂了飄移的心神,集中注意去聽周旁動靜。

 很快,就分辨出那是有人在半空飛掠時腳下踢騰的聲音。

 隨意找的一所房子躺躺傷椿悲秋一下的,換成平時我可能會好奇心重去查探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在卻一點都不想動。閒事太多,管不來,也沒心情管,明哲保身爲上策。

 因着我躺的這處是在偏角落裡,又是暗處,而且我斂去了氣息,只要不經過我這一般不會被人發覺。聽着那飛掠聲漸遠後,我才暗舒了口氣,打算等得片刻就離開。卻沒想這片刻的光餘,還是發生了點出乎意料的事,或者準確地說,我聽到出乎意料的聲音。

 “柳長空,你再不放下劍,我就殺了她!”

 擡起的腳生生頓住,我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柳長空?他怎麼可能在這?然而下一秒就聽到了柳長空的嗓音凌空划來:“想殺便殺,休想用她來要挾於我。”

 只略作遲疑就朝着聲音來源處悄步而去了,不管因爲哪種緣由,我都不可能在聽到是柳長空在此後還當作身外事。等看清那落院子情景後不由蹙眉,柳長空手執一把紙扇被三名黑衣人圍起,圈子以外另有一名黑衣人正將刀架於一女子脖頸之上,光看那婀娜的身姿,我大約也能猜到是誰了。與柳長空同出同進的女人,當只可能是柳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