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一節濺血的燭

發佈時間: 2023-07-25 19: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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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3章一節濺血的燭

 「因為在銘江一帶的養兵之地,多數都是歸屬的陳留舊部,否則短短兩年時間,如何能養出十萬精兵?只是陳留舊部與先帝之間,畢竟還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深仇大恨,皇上大約是怕我們一歸來,還沒有與尹鉉戰鬥,就已經因為陳留冤案而與邾國戰上了,你沒有發現嗎?如今皇宮內的曹姓子孫,多被皇帝移出,不知所蹤了。」

 「你是說,皇上怕了你?」尹白玉的眼神有些危險,「還是說,你們陳留舊部真有此心,居然想與皇上決一死戰?」

 上官夜笑道:「皇上去書於我,說尹將軍你什麼都好,只是最重人情,卻不通人情。看來他說的果然不錯。皇上大膽任用你我二人,對抗尹鉉,這麼大膽的決定除了他還能有誰做得出?

 當年安陽城淪陷,皇上身側只有區區幾支衛隊,而尹鉉卻有尹軍支持,在這樣的情況下,皇上依舊能夠平衡各方面力量,迅速奪回安陽,將夏炚逐出邾國,這又有幾個人能辦到?你說他會怕陳留舊部?我卻從來沒有這樣覺得,他若怕陳留舊部,就不會利用銘江之地養陳留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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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選擇讓陳留舊部歸來,因為,只有陳留舊部與尹白玉將軍你我二人合力,才能與尹鉉有一戰之力,否則你以為,只靠尹白玉將軍你的力量,能夠打敗你的叔叔尹鉉嗎?至於你說的我陳留舊部是否要為陳留王報當年之仇,此事尚有疑點,相信公主會有決斷的。」

 聽了這話,尹白玉明顯不服,因為他覺得自己所轄軍隊,經過這幾年的歷練,也已經很精銳,而且他手中握著的可是十八萬兵。

 比之上官夜的十萬兵,一點不差呢。

 上官夜見狀,笑道:「尹兄莫急,且聽我說。」

 二人幹了杯中酒,尹鉉道:「若你說不出個道道來,這兄弟沒法做了。」

 上官夜笑笑,繼續道:「只因為,你這十八萬兵的頭頭,姓尹。對,說的就是你,皇上雖然信任你,可你卻姓尹,尹這個姓有好處呀,一方面大家都認為,只要頭頭姓尹,必是尹軍一部分,甚至連尹鉉也是這樣認為吧,就算不完全是,也大約是,因此這些年你才可以平平安安的守住荊州,在尹鉉的心裡,你畢竟姓尹對不對?否則尹鉉能讓你執掌十八萬兵這樣久?只怕早就對你動手了。

 因此為何要說皇上雄才大略,他若不是十分的信任你,絕不會讓那十八萬兵的頭頭姓尹,不會為了尹鉉那一點自以為是的猜測而去冒險。

 而雖然這樣有好處,也有壞處,只怕你手下的兵,也會認為自己是尹軍的一部分,畢竟多年來,尹軍在邾國都有著至高無上的名譽,能做一名尹軍,都是值得驕傲的。若有一天,你這個姓尹的,要領他們打另一個姓尹的,雖然有軍令,卻依舊難免軍心動搖,產生相惜之意,有種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意思,這種情況是極易出問題的,因此為大局著想,陳留舊部必須歸來,因為某種意義上,當年的陳留王才是真正能夠與尹鉉平分秋色之人,而陳留舊部亦是可以完全立場分明去支持皇上的人,會給你的那十八萬兵,帶去一種篤定。」

 尹白玉聽到這裡,似乎有些明白了,又道:「算你說的有道理,這與前面所說的問題有何關聯?」

 上官夜道:「自然是有關聯,皇上知道倒陰陽八卦陣兇險,因此這次與陳留公主進入陣中,必是抱著無論如何保全公主的想法。

 他的這個想法很危險,這有可能使他不顧自身安危而做一些事。而他之所以在陳留舊部歸來的同時,下到陣里去,其實並不是害怕陳留舊部與先帝之間的恩怨,他怕的,從來都只是公主而已,他害怕失去她,害怕最終的真相是兩個人無法接受的,害怕公主的決斷是他們二人無法接受的。若只有一人能存,他希望那個人是公主。」

 尹白玉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曹炟對尉遲靖的感情,其實之前他也是看在眼裡的,而二人之間的恩怨,他就算不全部了解,也知道一部分。特別是曹炟曾經說在天燼大墓中,聽到兩個老怪物談論他與尉遲靖之間的事。

 他早知道,二人只能存一人,這是天命。

 上官夜又道:「再說,你一定聽說過一件事,尉遲靖其實乃是當年的沈婥化身,而沈婥所背負的使命便是尋找真正的真龍天子,所以皇上將最後決擇真龍天子的權力交給尉遲靖,也不過是順應天命而已。」

 二人說到此處,話似乎已盡。

 可是,天命到底是什麼呢?所謂天機論斷,到底可考否?

 二人心頭都有疑問,卻是誰都不願問出來。

 因為這既然是曹炟的決定,做為他最信任的兩個人,實在已經沒有置疑這些問題的必要了。

 二人的酒杯又再一碰,尹白玉道:「上官兄,尹軍並不會因為我們扣住了尹鉉就完全沒有還擊之力,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上官夜道:「是,我們必須守住邾國,為著皇上對我們的信任。」

 ……

 倒是夏炚,依舊留在皇宮裡,對於所發生的一切冷眼旁觀。

 也並不著急的回小四河,似乎是在等待尉遲靖從倒陰陽八卦陣里出來,又似乎是在忙著別的一些事情。

 入夜,夏炚卻被請到了尹鉉府中。

 尹鉉盛情招待,夏炚卻只是有禮應對,與尹鉉的熱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尹鉉不由嘆了聲,「牆倒眾人推,如今我這個被撤去職務的大司馬,似乎已經沒有資格招待夏君了。」

 夏炚卻又淡然笑道:「尹大司馬說笑了,若是沒有資格,夏某今日就不會踏入這個院子。」

 尹鉉笑道:「好!好!」

 夏炚又道:「只是若等到和帝從陣中出來,得知夏某在這種特殊的時期,居然與尹大司馬交好,要怪罪於我。介時我卻不好自處了。」

 尹鉉再次笑道:「皇上?曹炟——」他乾脆直呼他的姓名,「這次他所做的事情的確是出乎我預料之外,沒想到他會在我認為他最不可能下手的時機而下手了,導致尹某殊於布置,措手不及。但是,他若想從陣中出來,卻是不可能了,他一輩子都出不來。」

 「尹大司馬為何如此肯定?」夏炚道。

 「這個夏君就不必知道了,況且,夏君不是也希望,他出不來嗎?」

 夏君微怔了下,卻笑道:「尹大司馬善揣人心,說的不錯,我是不希望曹炟從陣中出來。但是我同樣不希望尉遲靖出了什麼事,尹大司馬,聽說過去幾個月,您是一直守在碧落行宮倒陰陽八卦陣的,如今看來,必是你在陣中動了什麼手腳,才會如此篤定。不過你既然能動這個手腳,想必殺一人簡單,救一人更簡單。若你能讓尉遲靖平安出陣,你需要本君在這種特殊的時期,做點什麼,本君還是非常樂意的。」

 「痛快!痛快!夏君,你我之間這場交易,必成!」

 二人舉杯喝完酒,哈哈暢快大笑起來。

 ……

 再說陣中,尉遲靖忽然做了一場噩夢醒來。

 額上冷汗淋淋,見楊筠松還坐在石上閉目養神,她衝過去,爬跪在他的面前,「師父,我剛才夢到了和帝,夢見他被人殺死。師父,求你救救他!」

 楊筠松有些慈愛地撫著她額前的濕發,「徒兒,你即在陣中,便以為這情關與你無礙吧?對於曹炟的執念,便是你要過的關,如今你只想著救他,卻有可能越陷越深,無法出陣了呢!」

 「師父,那我到底要怎麼做才好?」尉遲靖期待地看著楊筠松。

 「好徒兒,若是無情,情關自然便不存在。」

 「無情?」尉遲靖喃喃道:「便是連草木都有情,人怎可無情?師父,請指點徒兒一條明路!」

 尉遲靖忽然跪下去,嗑了幾個頭,連額上都嗑青了。

 楊筠松終於嘆了口氣道:「徒兒,這交怕是只能靠你自己,不過為了使事情早點結束,為師倒可以帶你去看一些東西。」

 就在楊筠松和尉遲靖一起離開這間房的時候,曹炟與沈婥也已經到了之前放置著火公主棺木的房間內,只見聶玉郎與劉凌兒正在先前曹炟與沈婥打鬥的房間里,他們倒是破了銅鏡的機關,此時那面牆打開著,當看到曹炟與沈婥的時候,他們皆吃了一驚,也有些驚喜。

 聶玉郎道:「皇上您還活著,太好了!」

 曹炟卻像沒有聽到聶玉郎的話,只看著沈婥道:「你剛才答應過的,要放了他們。」

 沈婥道:「自然。」

 然後她向聶玉郎及劉凌兒招了招手,「你們隨我來。」

 聶玉郎和劉凌兒不疑有它,跟在他們身後而去。

 只見沈婥將他們帶到先前紅門之處,手掌往青石牆壁上輕輕一按,青石牆忽然隆隆啟動,打開一扇門,「瞧,那不是你們進來的地方嗎?現在只需要從這裡出去便可。」

 二人往外一瞧,可不是,先前堅硬沒有缺口,刻滿壁畫的青石牆沒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個石制大廳。

 這個大廳他們印象太深刻了,從布滿棺材的大墓洞中搭繩梯下來,便到了這個大廳中,最令人驚喜的是,繩梯甚至都還掛在那裡。

 當時他們就從這裡進入此處的。

 二人當下往那邊跑去,劉凌兒驚喜往繩梯跑去。

 聶玉郎跑了幾步卻停了下來,轉頭道:「你怎麼忽然這樣好心,肯放我們出去?還有,公主在哪裡?」

 沈婥只是笑而不語,聶玉郎剛要再說什麼,聽得曹炟淡聲道:「你們先走。」

 聶玉郎道:「皇上您呢,您不走嗎?」

 「我不走。」

 聶玉郎還想要說什麼,又被曹炟打斷,「你們快走,留在此處無益。」

 這時,劉凌兒已經爬上繩梯,甚至都不與聶玉郎打聲招呼,直接往上而去。

 聶玉郎眼見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他卻反而篤定了,「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等公主和皇上一起走。還有黑熊和陰娃。」

 曹炟道:「聶玉郎,這是朕的命令。你們留在這裡也是白白犧牲xin命罷了,你們離開吧。」

 聶玉郎道;「你沒有權力讓我走,我還要等公主!」

 這時劉凌兒狠狠地踢了他一腳,「你留在這裡等有什麼用?不過是給公主和皇上多添上麻煩罷了!別以為你武功高強就不是會成為別人的拖累!你出去后至少還可以想辦法找高人來救他們!」

 聶玉郎這次卻很固執,只道:「我不走!」

 劉凌兒無奈地道:「隨便,我要走了!」

 曹炟又道:「聶玉郎你過來。」

 聶玉郎走到了他的面前,只聽曹炟低聲道:「劉姑娘說的對,你留在這裡無益,而且,朕有一句話,需要你帶給上官夜。」

 聶玉郎目光一凝,聽得曹炟道:「你告訴上官夜,陳留一族的大仇,朕在這裡償了,讓他莫要再糾結前事,好好保著邾國。並且,讓他不要入陣來,他來了對我們無益,反而會使靖兒與我都對他失望。」

 聶玉郎知道這短短几句話的份量,除卻私人恩怨,更有國家大事,他終於點點頭道:「好,屬下一定將話帶到!」

 此時,陰娃和黑熊也走到了曹炟的面前,陰娃道:「皇上,此陣怪異,我與黑熊怕是幫不了什麼忙了,就此告別。」

 曹炟道:「二位肯入陣,朕已經很感激。此陣專為朕設下,你們也實在沒有必要再耗下去,就此出戰去吧。至於靖兒,朕會找到她並且救出她的,你們沒有必要過於擔心。」

 陰娃和黑熊拜別曹炟,默默地上了繩梯。

 聶玉郎和劉凌兒都極度不甘心,劉凌兒雖然嚷嚷著走,此時卻反而讓聶玉郎先上了,她自個則忽然向曹炟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殺了沈婥,然後救陳留公主!」

 曹炟只說了聲謝謝,卻絲毫沒有什麼動作。

 而沈婥則像她說了個笑話似的,根本對她不予以理會。

 這時,聶玉郎已經接近洞口,快要爬到上面的棺材洞了,卻並沒有發現劉凌兒沒有跟上來。劉凌兒抬頭往洞口看了眼,聶玉郎的身影因為光線原因顯得很模糊,而沈婥已經牽住了曹炟的胳膊,「我們走吧。」

 劉凌兒知道,只要沈婥一走,這扇門便又關閉了。

 她在這個關鍵時刻,忽然加快腳步,蹬蹬蹬地跑了回來,站在曹炟的身旁。

 果然青石牆如同平空出現的一般,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當聶玉郎發現劉凌兒跑回去的時候,大喊了一聲凌兒,從繩梯上跌下,可惜他已經找不到進入陣中的大門了。

 曹炟倒有些奇怪,「劉姑娘,這是為何?」

 劉凌兒道:「我只是想讓聶玉郎那個幫不上忙的笨傢伙先行出去罷了,至於我自己,我既然是答應了你要保尉遲靖的命,自不好就此離開。但是和帝,不管結果如何,我總歸要叫你知道,我拜月教非邪教,我們也是有情有義,而且能夠匡扶正義的大教,我們說話算數,一諾千金,卻比你們有些口是心非的人強多了。」

 曹炟見她目光堅定,終於道:「可是,朕幫不你了,朕可能出不了陣。而且朕絕不能讓拜月教被曹煜利用。」

 劉凌兒冷笑一聲,又道:「曹煜曾對拜月教大力支持,拜月教如今知恩圖報有何不對?」

 「沒有不對,只是不能而已。」

 劉凌兒冷了臉不再說話。

 沈婥卻忽然輕笑著道:「她定是受上那位聶參領了,否則為何這樣做?她是怕她這樣逃出去了,聶參領雖然不至於責怪她,卻終究會看不起她。」

 「你——」劉凌兒似乎被揭到痛處,怒視著沈婥。

 沈婥笑道:「我為情而生,你的這點小九九,瞞不了我。可惜不知道聶參領知道不知道你為他,居然能夠做到如斯地步?若知道了,怕是感動得很。」

 劉凌兒已經懶得和她說話。

 曹炟卻道:「你即為情而生,那你會為情而死嗎?」

 沈婥一笑,「我不會死的。」

 曹炟哦了聲,神情漠然,是啊,她是殺不死的妖怪,怎會為情而死。

 如今,倒是清靜了,至少該出去的人出去了,只是,要如何找到尉遲靖呢?

 沈婥笑牽著他的手,「你看,我都按你的要求做到了,你說你要在這裡陪我一輩子,你要說話算數。」

 「靖兒還沒有出去,她還在陣里。」曹炟淡然甩開她的手,「你知道,她若不安全,我是無法心安的。」

 沈婥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凝,好半晌才道:「你居然還叫她靖兒,好親昵啊!我不許你這麼叫她。」

 曹炟從剛才走出陣的人就知道,尉遲靖身邊已經沒有其他人,她有可能正獨自面臨著什麼樣的危險,這時候真是沒有心情與沈婥應對,當下只對劉凌兒道:「你當初答應我要護尉遲靖安全,為何你會與她分開?現在我要求你找到她。」

 劉凌兒神色冷冷的,「我自會找她,不過,想必只有這位沈婥姑娘才知道她在哪裡,你不如再施展一下你的美男計,從了她算了,介時,想要知道尉遲靖的下落,發那還不是簡單得很。」

 「你——」曹炟氣得說不出話來,劉凌兒這張厲嘴,他也算是領教了!大概只有聶玉郎那樣會哭的人,才能壓得住這個劉凌兒,心中倒隱隱有些後悔,若聶玉郎剛才沒被趕走,或者劉凌兒就不敢這樣對他說話。

 劉凌兒冷哧了聲,又接著道:「你一邊睡著別的女子,一邊又深情款款的來陪尉遲靖一起死,你這樣的男子真可怕。」

 對待劉凌兒語氣里的嘲諷,曹炟無言以對。

 然後劉凌兒話音剛落,便覺得自己臉上啪啪被打了兩下,火辣辣的疼,原來竟是沈婥忽然到了她的面前,伸掌打了她兩個耳光,以劉凌兒的身手,居然完全沒有防備住。

 劉凌兒袖中符旗滑出,便要出手,卻被曹炟一把扯住。

 「莫要殺她。」他道。

 「心疼了?」劉凌兒嘲諷地道。

 「你殺不死她。」曹炟覺得,她每死一次,就會以新的,更接近沈婥的模樣和更高明的身手出現,面前這個沈婥是打不死的妖精,而且會升級,死一次就升一次級,若不死,停留在這個級別上,可能反而好對付一些。

 劉凌兒還想說什麼,聽得曹炟道;「我確信我已經殺死她三次。可她依然活著,你現在殺死她,誰知道下次她以什麼樣的模樣出現。」

 劉凌兒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終究只能受這辱,硬生生地咽下了被打兩耳光的惡氣。

 但也因此,不再對曹炟毒舌了,畢竟不想再被打上幾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