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文喋

發佈時間: 2023-07-25 19: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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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4章文喋

 「難道你讓我放任你去上刀山,下火海?況離的事,你不用管,我會想辦法救他的。」曹炟有些賭氣地道。

 尉遲靖冷笑,「你怎麼救?這是風水大陣,不是普通的戰場,你那些梅花衛隊,鐵面衛隊如果起作用,早就進去救人了能等到現在?」

 「反正,朕不許你去!」曹炟還自稱朕,想要在尉遲靖面前擺出些威風來。

 「你與我到底有什麼關係?我生也好,死也好與你何干?曹炟,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尉遲靖絲毫不懼。

 在一起?這種事曹炟的確已經不太侈望了,但他嘴裡卻道:「你遲早是我的皇后。」

 尉遲靖微怔了下,半晌才道:「誰稀罕當你的皇后。」

 曹炟不再多說,只是走過來,伸臂將她擁住,「即使上天真的不讓我們在一起,也不能阻止我愛你。」

 尉遲靖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那是讓她心安的味道。

 也有一種葯的味道,他的傷其實還沒有好,只是這幾日事情太多,導致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傷,仔細瞧他,其實已經瘦了很多,她知道,在她被地獄咒折磨的那幾天,其實曹炟也不曾好好休息過。

 但是,明明知道不可以,還要這樣生死糾纏下去,恐怕對誰都沒有好處。

 尉遲靖忽然默默地靠在他懷裡休憩了片刻。

 曹炟也鬆了口氣,二人相偎著。

 好半晌,聽得尉遲靖道:「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

 曹炟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摟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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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遲靖又繼續道:「我最近替你卜了一卦。」

 「噢?」曹炟倒有些興趣,忽然又笑道:「別人都說你很厲害,卜卦很準確,人人都信你說的。但是我現在反而不信你了呢,只不知你卜出的這一卦又是什麼?」

 「你不信我,又問我這一卦是什麼?豈不矛盾?既然不信,就沒有必要知道。」

 在曹炟想來,這卦無非也就是用來說服他同意她的想法的,是以道:「既然如此,不說也罷。」

 「你——」尉遲靖無語。

 沉默地氣了半天,又說:「你為什麼不信我了?」

 曹炟笑了笑道:「因為你卜的不準。你看,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倒是有幾次卜的正確的?那時候,你說我四哥是真龍天子,結果呢?他現在淪落至此,邾國也差點毀在他的手上。後來,你又算出夏炚是真龍之身,你肯定是這樣算出的,否則你為何助他破安陽?還有,你即會卜算,怎地就沒有算出我還活著,居然跳城樓去殉情?你現在倒算出況離還活著,你讓我怎麼相信?」

 他的一席話,果然把尉遲靖說的又羞又惱,猛地推開他,瞪著一雙美目看定他,想反駁,然而又覺得曹炟說的的確是事實。

 不過她怎麼肯認輸呢?憋了半晌還是道:「主要是,我遇到的人都太壞了,你沒聽說過,人心難測這句話嗎?卜卦自然是遵循天地之規則,但是人心善變,特別是你們這群人,根本就都沒有走在即定的軌道上,這倒不是我卜錯了,而是你們都走錯了。」

 見她說的如此認真,又外強中乾的模樣,他終不忍她生氣,輕輕地颳了下她的鼻子,「這麼認真幹什麼?的確是人心難測,這點我懂。再說,你也沒有卜錯,我四哥到底還是當了幾年皇帝的,夏炚雖然不是邾國的君,但也是天燼的君王,而我在天燼大墓時,身邊有兩個老怪物,他們隨便做點手腳,也能讓你卜不出我的生死,就算是那無能的沖虛子,當年不是還給尹白玉改命,使你以為他死了嗎?」

 見尉遲靖還是有些難過的樣子,他又繼續道:「只是你的確生到了不好的世道,這裡高手眾多,會打亂你的卜卦,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尉遲靖抬頭,輕輕地壓住了他的唇,「莫要說了,你不必替我找借口,其實我知道,占卜術是有規律的,比起人心變幻莫測,實在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其實就算況離真的已經死了,我也還是要去倒陰陽八卦陣中去一趟的。」

 「為何?」曹炟不解。

 「倒陰陽八卦陣中,還有未解之迷。只怕也是與陳留一族有關的,我既然身為陳留一族現存的唯一後人,我想我有這個必要,去搞清楚一切。」

 曹炟忽然道:「其實,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是嗎?」

 尉遲靖微怔了下,「為何如此說?」

 「大月氏蘭妃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曹炟只說了這一句,尉遲靖卻知道,以他的能力,只怕已經知道了全部的前因後果。大月氏要為蘭妃討回公道,而尉遲靖將這個重責大任又自己承接了過來,說到底她想自己解決這件事,其實也是為了能與曹炟之間尋找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法而已,因為大月氏的加入,必定使一場私仇,變成國怨,介時受傷的無非又是百姓而已。

 曹炟忽然道:「靖兒,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讓你放棄,但是——」他忽然將她再次的擁入懷裡,「靖兒,不管真相如何,我願意承認所有的罪責,而且以現在的情況看,陳留一族遇害,與我父皇脫不了干係,我願意承擔這些,靖兒,你想要什麼樣的一個結果,我都給你,哪怕是你讓我死,但請求你,不要再去動那個倒陰陽八卦陣,朕預感那裡頭沒有什麼好東西,你莫要去冒險,讓朕自私一回好嗎?」

 他的話讓尉遲靖的心銳痛,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來,卻是低著頭,不肯被曹炟發現到她的淚。

 曹炟一時亦是難以控制情緒,只覺得,若能抱著她,就這樣天荒地老,時間停止至此,也是好的。

 他真是,一步都不敢再往前探,只覺得前面就是二人的萬丈深淵,前面就是二人的海角天涯,前面就是永遠的分離,再也觸不到彼此的溫度。

 也不知道如此相擁了多久,卻聽得尉遲靖道:「傻瓜。」說著要將他推開,他卻抱得更緊,也不反駁。

 她又道:「你是一個帝王,你可以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為我陳留一族的冤案做個了結,可是你能放棄你的百姓嗎?尹鉉目的不明,你當真能放得下嗎?」

 曹炟像是沒有聽見般,不理會她。

 她又道:「再說,你以為你這樣很偉大嗎?萬一,萬一真相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呢?萬一,我與你之間,並沒有仇怨,但你卻因為我的家族血仇背負罪責,這又算是什麼呢?我們的愛情不但葬送於此,就算在陳留一族的靈前,我沒有找到真正的真相和兇手,卻找了你這個替死鬼,我又如何能告慰他們的亡靈?」

 曹炟聽到「萬一真相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呢?萬一,我與你之間,並沒有仇怨——」的時候,心頭忽然燃起一陣希望,繼爾卻又想,不會再有別的真相了。

 定是先皇為了壓制那個什麼祭司桑日娜娜,而犧牲了陳留一族。

 這實在也沒有什麼好查的了。

 尉遲靖抬頭見他閉著眼睛,一臉死灰的模樣,不由噗嗤地笑出了聲,狠狠地咬了下他的下巴,「你以為,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就會讓你替死嗎?那樣的話,我也活不下去了,既然我們都活不下去,何不再拼一把。你不是說,我卜卦不準,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希望奇迹的發生啊,或許我們的命運再次脫軌,然後反而會有一個好的結果呢?」

 曹炟聽了,心果然怦然一跳。

 誰不期待好的結果呢?

 他終於放開了她,怔怔地體味下巴上的疼痛。

 卻聽得尉遲靖又道:「你即知大月氏蘭妃的前因後果,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回來報仇的,你為何還要對我這樣好?止住陳留一族的糾葛,又不是只有一條路,若是那日,我死於地獄咒,便也毫無痕迹的結束了這件事。」

 曹炟卻道:「你剛才咬我。」

 尉遲靖聽得莫名其妙,卻是很承認地點點頭。

 曹炟道:「我要還給你。」

 說著忽然捧起尉遲靖的小臉,如同一團烈火般撲將上去,尉遲靖只覺得剎那間腦海一片空白,如被電擊般啪啪閃亮,而他熱烈的吻,落在她的眼帘上,唇上,鼻子上,嘴巴上,他似乎想將她含在嘴裡,吃了她。

 她竟然也不想反抗,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有種控制不住的情緒在激蕩,血液如同著了火。

 她驚嚇於自己體內變化,不由地顫抖起來,眉睫卻是微微垂下,企圖躲到哪裡去,曹炟不給她躲避的機會,一伸臂,大氅便脫了下來鋪在地上,他將她抱上去,伸手去解開了她的衣領,尉遲靖驚嚇地抱住了他的手,好半晌才道;「皇上,你,你幹什麼——」

 「我在回答你的問題,你不是不知道為什麼嗎?」

 「我,我現在知道了,你莫要如此,我真的知道了……」她哀求地看著曹炟,曹炟卻還是繼續吻了上去,尉遲靖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二人曾經也有這樣接過吻,但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這次特別不一樣,尉遲靖知道,今日一定會發生一些特殊的事情。

 然而,曹炟卻又忽然停止了動作,也在她的身側躺了下去,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喃喃耳語,「冷嗎?」

 尉遲靖睜開了眼睛,只見頭頂天空一半綻藍,一半被黑雲覆蓋,深秋的風辭得荒草簇簇地響,入目皆是蕭瑟之象。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看出了一種波瀾壯闊的美,而且也的確覺得不那麼冷了。

 曹炟的目光卻只落在她的臉上。

 半晌,才聽得尉遲靖道:「不冷,你為什麼忽然——」她其實想問的是,他為什麼要停下來,她本來覺得今日一定會發生點什麼的。但是終究羞於說出這話來,好在曹炟馬上明白她問的是什麼,他輕輕地吻了下她的耳朵和臉頰,「只是覺得,應該更公平些,將來,等到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時候,在一個不一定華美,卻一定要溫暖的房間里,可以全幅身心,沒有負擔的情況下,你才會感到真正的幸福,而現在——」

 尉遲靖卻道:「我本,早已經是你的女人。」

 曹炟的臉騰地紅了起來,二人當然還記得那一次的意外,他強要了她。雖然他並不是故意的。

 「以後,我不會再犯那種錯誤。」曹炟道。

 尉遲靖沒有再多說別的,只是側過身,將身體窩在他的懷裡,「可是,我想要。」

 曹炟的心怦然而跳,將她的小臉捧在手心裡,看了半晌,只見她因為提出這樣的要求,而臉色紅怦怦的,一雙眸子似乎不知道往哪藏,那模樣就好像嬌羞的小兔子般,令人不得不愛。

 曹炟再次吻上她的唇,這次卻是溫柔得很……

 曹炟在這方面極霸道,卻又極盡溫柔,漸漸地,尉遲靖只覺得身體如火般,再度燃燒起來,沒有上次那般突如其來,卻是勢漸大,令人不能自己,整個身體如在雲端,感覺到自己被他捧在手掌里珍視而親吻的愛戀,意亂情迷之際,果然是一點兒一點兒不冷了,牙齒緊咬著唇,在一陣陣的顫慄之中,幾乎昏厥過去,又似乎被揉碎,與他合二為一。

 蒼穹中,黑的白的雲霧滾滾。

 深林中,樹木簇簇。

 似乎聽到遠處溪水潺潺,似乎聽到小鳥啾啾。

 良久之後,天地間的落葉之上,黑色的大氅之上,兩個純凈的人兒,如嬰孩般彼此擁抱,身上只蓋著層薄薄的衣裳。

 ……一切那麼安靜,又那麼嘈雜。

 ……

 後來,尉遲靖想了想,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想要把自己給他?她想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答案,任何的國讎家恨,都阻擋不了她愛他。

 即使她應該恨他,但那又怎樣,或許有一日,兩人終是拼到必須有一死。

 但在此之前,沒有理由阻止這愛情,也不想去阻止。

 愛與恨,或許本來就可能同行。

 ……

 雖然曹炟不同意,但是安歌還是開始策劃再次進入倒陰陽八卦陣的事情。

 與此同時,在劉凌兒的要求下,曹炟宣布了劉成風為「高士」,並且令其信徒重修大墓,以正視聽。但是卻明言,拜月教因為教規問題導致教內之人良莠不齊,因此拜月教如今仍然不能重新興起。

 曹炟這一舉,令曹煜陷入被動,本來想借劉成風之事,將拜月教理新興起的主意遭遇到破壞,一時間很是鬱悶。

 劉凌兒則直接向曹煜提出,重興拜月教。

 曹炟並沒有立刻拒絕她,只是說:「當時,你救了陳留公主,朕答應你的不過是為你父親正名,並未牽扯到拜月教是否能正當興起,如今你提出這個要求,卻又要拿什麼來換呢?」

 劉凌兒神色不變,問道:「皇上想讓民女拿什麼換?」

 曹炟道:「還記得拜月教初興之時,是因為教眾求雨得願,教主劉成風更是為民請命,教內所斂所有的銀子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為不少的地方修橋鋪路,百姓記恩,自然拜月教興起,然而,這兩年拜月教卻並沒有再行此善舉,並且教義不明,又沒有再行立功,又如何能夠真正的正名?」

 劉凌兒暗想,這兩年變成如此這般模樣,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狗皇帝趕盡殺絕,毀我教壇!

 但是劉凌兒也清楚,皇帝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劉成風記恩,當年敬恆皇帝對拜月教相當的好,是以敬恆皇帝落難后,劉成風自然率陣投靠了落難皇帝,此舉看似義氣,於政治上而言,卻著實是個大錯誤,只是劉凌兒卻無力更改此狀,支持曹煜,不但是其父劉成風之遺願,更是拜月教近年來的大計,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劉凌兒眼睛轆轤地轉,好半晌,忽然明了了什麼,道:「民女明白了,皇上是想讓我相助於尉遲靖,進入倒陰陽八卦陣?」

 「不但是如此,朕還要你,無論如何保住她的xin命。若她死了,你與你父親所有的願望都會落空,你明白嗎?」曹炟其實知道,自己的確阻止不了尉遲靖,能做的只是希望她的安全能夠有保障。

 劉凌兒恨恨地盯著眼前的皇帝,忽然道:「你害我父親,害我拜月教淪落至此,如今卻讓我去保護你心愛的女人!皇上,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如今我父之名已正,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拜月教的興起是遲早的事情,既使我什麼都不做,也會達成自己的願意,所以皇上的要求,民女不能答應。」

 劉凌兒說完,居然就拜別了。

 回到房間里,就發現曹煜坐在椅子上,冷麵對著她。

 她微微一怔,向他福了一禮,「四公子。」

 「聽說剛才,你拒絕了皇帝的要求?」曹煜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是的。」劉凌兒答道。

 「為何?」曹煜似乎真的有些不解。

 「那倒陰陽八卦陣極為兇險,我進入后很可能根本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如何能夠保住尉遲靖的xin命?再說,皇上是我的仇人,是他迫死了我的父親,我今次來是為他報仇並且完原他的意願重興拜月教,我為什麼反而要三番五次的去救他的女人?總之,我不會答應的。」

 劉凌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得曹煜道:「你必須答應,如果你想報仇,想恢復聖教,就必須答應他。」

 「為何?」劉凌兒不解,「如今我父已經正名,拜月教信眾定會恢復到以前,我們根本什麼都不必做!」

 「凌兒,你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拜月教之所以是曾經的聖教,乃是因為朝廷有頒下文牒,聖教教主實際上是有二品官職在身,只不過稱法不一樣罷了。有了這層關係,才能在各郡州、縣等地,得到官府的認可,設立教壇,新收信徒。若是沒有這張文喋,你以為各郡各州府是擺設嗎?任何沒有文喋的教類都會被視為邪教,而不必經過皇帝同意直接進行打擊打壓。

 拜月教能夠在那樣興盛的時候,忽然敗落,便是因為那一次拜月節,我們行動失敗,導致曹炟收去了此文牒。這可是朝廷的規制,而非民|意可改變,所以你想要堂堂正正光大邪教,必須答應他的所有條件,讓他恢復拜月教的文牒。」

 劉凌兒聽了他的話才恍然大悟,只是這些事,她的父親劉成風卻並沒有與他提過,因為拜月教從來教主都是男的,而她只是個神女。

 一般情況下,神女一生不能出嫁,只服務於拜月教,卻是聽從於教主命令,必要時,將犧牲自己的xin命,為拜月教服務甚至是一次普通的祭獻,也有可能要了神女的命。

 她雖然是劉成風的女兒,劉成風在此之前,卻從未想過讓她過多涉入教主事宜,只是劉成風死後,她做為唯一遺女,這才漸漸地將這重責大任接了過來。

 如今聽曹煜這麼一解釋,果然是她什麼都不懂,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