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故人約見非故人

發佈時間: 2023-07-25 18: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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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此時並不服曹炟,因此禮節方面有失,好在傳旨之人之前就得了曹炟的叮囑,並不在意,只說皇上有禮物送給陳留公主。

 那是一隻掐金絲的雕花木盒。

 尉遲靖當著眾人的面打開了那個盒子,只見盒子里靜靜地躺著一隻千年龜殼,還有六枚銅錢。

 傳旨人道:「因為陳留公主在救皇上時,甩丟了六枚銅錢,現在皇上如數奉還並且多贈千年龜殼一隻,望公主好生收藏使用,莫要再當暗器隨意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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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溲…

 待傳旨人走了,上官夜看著盒子里的東西,眸子里染滿了憤怒。

 尉遲靖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據說當年安歌所使用的就是一隻千年龜殼和六枚銅錢,莫非這是她當年的舊物?」

 上官夜沒有回答,直接轉身走了恧。

 尉遲靖盯著東西看了半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聶玉郎和翟白也見過安歌,但那時候的安歌男裝打扮,現在雖然覺得尉遲靖面熟,但由於上官夜早有介紹,所以也未將兩人聯繫起來。此刻見了這龜殼和銅錢,再看尉遲靖,面容里也有幾分疑惑。

 當天,陳留公主府偏院被辟出來,設成一個臨時的接待處,專門接待處理陳留舊部之人。雖然之前城皇廟死了那麼多人,消息也傳得沸沸揚揚,但還是有許多人前來報到,尉遲靖覺得有些好奇,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向一個衣衫簡陋的青年男子問道:「你也是陳留舊部的人?」

 那男子大約沒想到有人會忽然問他,對方還是個頗為漂亮的姑娘,於是點點頭道;「姑娘,你也是來加入陳留舊部的嗎?」

 「嗯,算是吧,不過我還有點猶豫,聽說前幾天,城皇廟那裡出了事。」

 「看姑娘穿著不凡,當不是如我們這樣的人,受戰亂之苦而無法生活下去。既然知道城皇廟之事,又何苦趟這混水呢?像我們,哪怕要是有一點點別的辦法,也不會來這裡。你要問我們是不是陳留舊部之人,我們當然是,如果不是,如何能夠得到安置呢?不過這其實也沒有關係,如果我們不能通過考查,不能被安置,也可以直接去五城那裡報名落戶。」

 這人說著抱著膀子發抖,「這鬼天氣,真是冷死了。」

 尉遲靖聽這人回答,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麼說,你們並不真的是陳留舊部的人,不過是因為聽說和帝回召舊部之人並給予安置,因此才——」

 「那是自然。陳留王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吧,我們這些普通百姓哪裡知曉那麼多,不過只要安置了,我們便也算陳留舊部的人了,聽說皇上會給予陳留舊部之人特殊的照顧,富貴險中求,就算有人被殺了,我們還是得冒一次險,萬一真的被賞了店面和房子,或者是土地呢?我們這一家老小就有著落了。」

 這人說完,似乎覺得這姑娘雖然漂亮但見識頗短,沒啥好聊的,便也不理她了。尉遲靖也不在意,又接連問了好幾人,結果有些人害怕被否定為陳留舊部的人,有些人則與前面那人一樣的誠實,總之一眼看下來,根本就沒有真正的陳留舊部之人。

 尉遲靖有些鬱悶地回到上官夜的身邊,滿臉的怔忡。

 上官夜道:「你問的那些問題,白老爺子他們早問了數遍。」

 尉遲靖向翟白和聶玉郎看去,發現他們只是在此事的執行官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幅懶洋洋的模樣。

 尉遲靖道:「看來他們也知道了,來的這些只是普通百姓而已。」

 上官夜道:「真正的陳留舊部之人,都是曾經受過嚴格的訓練的,雖然化整為零,但不等於沒有組織。而且多數都是好武之人,就算上代人已經逝去,這一代的年青人也絕不是等閑之輩,就像聶玉郎這般,他說自己是陳留舊部之人,我是絕不會懷疑的。所以,我初見這些來報名的人,便知道他們並不是真正的陳留舊部之人了,不過是藉此機會,來尋找一些生存的更好的契機而已。」

 「那城皇廟被殺的那些人——」

 「那些很可能也是普通百姓。」上官夜一說完,便見尉遲靖的眸子里閃著失望,接著卻是憤怒,「真是可惡!到底是誰這樣喪心病狂,對普通百姓動手!」

 上官夜張口欲言,忽然想到了什麼,便再沒有多說。

 尉遲靖又道:「這件事,我一定還是要查清楚的。」

 上官夜笑笑,「贊成。」

 其實這件事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或者說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尉遲靖不接受而已,畢竟在她的心裡,那位夏君似乎還是佔了很重要的位置,並且她相信他的人品。

 一天就在這樣有些憤慨的情緒中度過,到了晚上,尉遲靖拿出那些銅錢和龜殼,在桌子上灑著玩兒。自上次的梅林一事,她知道風水及風水大陣這方面的確有可怖之處,而且博大精深,她不過是從書上看了一二,若無人指點,如此練下去也是沒用的。

 想到如果安歌在世,在梅林那處,根本不會被困住,心頭便有些許的悲傷,自己這一生中,只顧著逃亡,似乎除了逃命的本事,什麼本事都沒有,這樣的自己,卻長了一張與安歌同樣的臉,被人時時放在一處比較,實在是很鬱悶。

 忽然想到自己在昏迷之前,被曹炟強吻,唇上那種柔軟的麻酥酥的感覺似乎還在,她不由地撫上自己的唇,臉也微微地有些發燒。

 這個臭男人——

 忽然想到,要不要進宮去興師問罪?畢竟是自己的初吻啊!

 於是悄悄地來到上官夜的房中,她上次可是看到上官夜身上帶著個玉佩,只要出示,就能在皇宮中來去自如。和帝對上官夜果然是不同啊,連她這個陳留公主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呢!

 她打算偷了這玉佩,入宮去問罪。

 可是進入房間后,才發現上官夜是將枕頭塞在被子里,偽裝成有人睡在榻上的模樣,實際上人早就不見了。

 這個上官夜!

 尉遲靖秀眉緊擰,從頭上拔下一隻釵,放在他的枕上,便走了出去。

 而這時候,上官夜其實已經進了宮。

 他一直靜悄悄地等待,直到大殿中無人覲見,才走進來。曹炟抬眸見他一幅仇恨的模樣,便又低下了頭繼續看摺子,「上官夜,朕有些後悔給你自由出入皇宮的權力了,你這般模樣會讓朕誤會,你今夜來是想要殺了朕的。」

 擦地一聲響,上官夜果然腰間長劍出鞘,驀然***到曹炟面前的矮几上,「和帝,你為何將安歌曾經用過的東西,送給尉遲靖!」

 曹炟看著那顫動的劍鋒,面色亦是變得冰冷。

 「怎麼,你有意見?」曹炟淡漠問道。

 「可那是安歌的!她為你殉情而死,難道你不該好好的保存她的東西?莫不是,你這麼快便移情別戀,愛上了別人?亦或是,你竟將尉遲靖當成了安歌?」

 這幾種情況,上官夜都不能接受。

 因此又繼續道:「若是第一種原因,你就是背叛了與安歌之間的感情,她死的不值,我便出頭為她討回公道,讓你去地府給她陪禮道歉。若是第二種原因,尉遲靖乃是我上官夜如今的主子,我更要護她周全,絕不會讓她做誰的替身,為了避免將來的惡果,我也只能殺了你!」

 上官夜說得有理有據,曹炟聽得微微點頭,然而卻只是問道:「說完了?」

 「和帝,安歌已經因為你而死,我不希望你再去禍害尉遲靖,她是沒有安歌聰明,可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罷了,你莫要去傷害她。」

 「上官夜,安歌活著時,你一直欺騙她,直到她死,恐怕都不知道她一直信任的皇后姐姐原來是個男人。你欺她若此,沒有資格替她出頭。而尉遲靖,誠如你所言,她是你的主子,這天下,什麼時候下人也可以做主子的主了?請你正視自己的身份。朕能說的只有這麼多,把你的劍拿走,你已經觸到了我的底線,上官夜,請你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

 「你——」上官夜聽了他的話,氣得快要吐血,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曹炟的話仿若有種無形的威力,特別是看到他冰冷的目光,仿若要刺穿人的靈魂。

 上官夜最終又將那把劍拔了起來,卻仍舊不服氣地道:「總之,你已經辜負了安歌,不要再讓別的女子受害了吧。」

 曹炟卻又低頭看摺子了,唇中只溢出一個冰冷的字,「滾。」

 上官夜雖然憤怒,然而卻毫無辦法,只能憤然走出,到大殿門口的時候,又聽得曹炟道:「那些使飛旋刀的殺手,你認得嗎?」

 上官夜還在氣頭上,回道:「不認得。」

 曹炟道:「你走吧,未來的十天,朕都不想再見到你。」

 上官夜道;「和帝,你還沒有權力命令我。」

 這次,他真的走了出來。

 曹炟和上手中的摺子,卻是再也看不進去了。

 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早飯的時候。

 尉遲靖看看對面的翟白和聶玉郎,一幅百無聊賴,無精打彩的模樣。上官夜雖然是在默默地吃飯,但也吃得心不在焉。

 尉遲靖知道原因,自也不問。

 一餐飯眼見就要結束,聶玉郎道:「這監視官也沒什麼意思,都是些普通的百姓,卻要我們這樣的人來為他們操心,實在是小材大用。」

 翟白到底年齡還是要大些,問,「那你與皇帝哪個大?」

 聶玉郎道:「按道理說是皇帝大些,但我們沒得比。若我是皇帝,做得不比他差。」

 翟白卻笑道:「老夫不以然也。你做不了皇帝,也不能做皇帝,因為像百姓這樣的小屁民,怎能讓你這麼大的人物操心呢?」

 翟白的話音一落,惹得尉遲靖和上官夜噗嗤地笑了出來,敢情翟白在這地兒等著他呢。

 聶玉郎一時被笑得面紅耳赤,有些求饒地道:「白老爺子您就別這樣打趣我了,說到底你還不是一樣,看到來的人都不是陳留舊部的人,您不失望?」

 翟白卻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這些百姓若不是生活無著落,也不會冒險到此處,而且大多知道自己是哪塊料,要求的也不過是參軍或者是有一片土地,這都是正當要求,應該給予滿足。」

 經過這麼一說,聶玉郎似乎想通了些,「倒也是為百姓做事,白老爺子不愧俠之大者,說出的話就是有道理。」

 翟白又道:「再說,陳留舊部的人若都如你這般冒冒失失前來,倒會叫老夫更失望。」

 這又是在埋汰聶玉郎呢,聶玉郎乾脆低頭吃飯,不接話了。

 飯後,尉遲靖回到屋子裡,研究那幾枚銅錢和龜殼,上官夜走了進來,神色不自然地將那支髮釵放在她的面前,「昨夜,我是出去了。」因這髮釵,主動承認才是正途。

 尉遲靖拿起髮釵重新插回頭髮里,裝成嚴肅的模樣,「上官,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神神秘秘的了?你到底在忙什麼?該不是背著我幹什麼壞事吧?雖然私下裡我們是朋友並非主僕,但是在外人看來,你還是我陳留公主府的人,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上官夜道:「我沒去做什麼,就是覺得有些無聊,出去走走。」

 「半夜三更出去走走?」

 上官夜正是無法回答,見尉遲靖目光忽閃,似乎並不是真的在興師問罪,心情一松,反而問道:「是啊,我們練武的人,常常半夜忽然有雅興,出去過幾招也是常有的。反而是公主你,你半夜三更跑到我屋子裡,還放下這支髮釵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公主看上我了?」

 「你——好啊,上官,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公主了,敢這麼跟我說話,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便忽然走上前去,在上官夜的身上亂摸。

 上官夜最怕被人撓痒痒,於是哈哈大笑著躲避。

 這樣鬧了片刻,尉遲靖才放過他,「你,走吧!不過如果再讓我發現第二次,不告之我就在半夜亂跑,我就將你從陳留舊部除名。」

 說得這麼嚴重,上官夜趕緊應是,之後溜之大吉。

 尉遲靖看著剛從上官夜身上摸出的玉佩,得意地笑了起來。

 ……

 晌午的時候又開始下雪,尉遲靖怕冷,像小貓似的縮在屋子裡,就在這時,有人送來一封信。

 打開信,只見上書,「故人求見」四字,下面是相見地址,汾城的如風樓。

 尉遲靖猶豫了下,此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有什麼目的,他說相見卻不報名字,那她為何就要巴巴的去見他?當下將那封信扔在一邊兒不管了。

 直到下午時分,她在暖烘烘的屋子裡一覺方醒,忽然覺得很無聊。

 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道:「來人呀,把上官請來。」

 上官夜來了后,尉遲靖道:「跟我到如風樓走一趟吧。」

 「怎麼忽然有這樣的興緻?」上官夜道。

 其實自他們來到汾城,遇到的大小事不少,還真的沒有出去逛過。

 尉遲靖也不多言,只管收拾收拾出門了。

 兩人坐馬車到了如風樓,下了車才知道此樓怕是汾城內最大的酒樓了,高有四層,佔地面積也很廣,樓欄上還有些塗脂抹粉的姑娘。

 進入大廳,她好奇地四處瞅瞅,內里倒是很規整的酒樓模樣,很多檯子都被佔滿。

 她掃視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麼熟人,正想著不知那個故人到底在哪的時候,忽然有個小斯過來,向她道:「是尉遲姑娘吧?」

 「正是,何事?」

 「請跟小的來。」

 上官夜見狀略感疑惑,然而此時只能跟著尉遲靖一起上樓了。

 到了二樓的雅間,就聞到濃重的脂粉氣夾雜在酒菜的味道中,後來才知道這家酒樓一至二層與普通酒樓差不多,三層和四層卻是做著花樓的勾當,聽說是當下的潮流,不過這個與尉遲靖現在想知道的事情無關,便也不多做研究,只說小二將他們事到內里一間雅室前,敲了門道:「尉遲姑娘來了。」

 門打開,是個看起來英氣勃勃的漂亮姑娘,見到尉遲靖,這姑娘不由愣了下,眸子里全部都是疑惑和意外,之後道:「請進來吧。」

 尉遲靖剛進入,這姑娘卻攔住了上官夜,「公子只見尉遲姑娘一人。」

 就在這時,聽得裡頭一個聲音道:「讓他也進來吧。」

 這聲音很是熟悉,上官夜微怔了下,也走了進來。

 屋子裡設置的很漂亮,香爐里的香裊裊上升,格外溫暖,一盆水仙擺在桌上,一人坐在簾幕後面,看樣子是正在撥弄琴弦,但是在二人進來時,已經停止撥弄,尉遲靖看到那人的影子站了起來,走到簾幕前,掀開了簾幕,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歌兒,是我。」這人如此道。

 這人原本螓首膏發,自然峨眉,一雙鳳目端的俊逸無比,只是經過時間的磨歷,臉上明顯多了風霜之色,然而這依舊不減他尊貴的氣度,尉遲靖馬上想到他是誰了,他便是當時抓了她和曹炟的那位四公子曹煜,一位已經失去了自己王國的人,一個曾經高高在上,如今卻只能四處奔逃隱於暗處的失敗者。

 其實上次,他將尉遲靖錯認成安歌,尉遲靖並沒有否認,但是她敢肯定,最後他亦是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安歌的,但他現在居然又叫她歌兒。

 她提高了緊惕,往四周看看,似乎並沒有別人在。

 心下稍定,冷而淡然地道:「原來是四公子,好久不見,一切如故,果然亦是故人。但尉遲靖若早一步得知這個所謂故人竟是四公子,亦是絕不會來見的。而且四公子眼神不好,依舊將我尉遲靖錯識為安歌,這讓我很不高興哦。怎麼樣,四公子這次有何指教?」

 曹煜苦笑一下,「原來你還這樣的記仇,上次不過是請你稍坐而已,並未將你如何。」

 他的確是放了尉遲靖,可是尉遲靖出來后遇到曹煣,差點被殺了,這件事曹煜並不知。尉遲靖此時當然也不會對他理論細節,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如今我們其實不適合再見面。」

 尉遲靖打算走了。

 曹煜才道:「即來之,則安之,我們好不容易才見面,何苦要這麼著急?再說,今日還來了一位故人,亦是難得聚在一處。」說著目光卻落在上官夜的身上,上官夜對曹煜的態度有些複雜,若說曾經他有對不起他之處,倒也沒有,甚至他能夠在宮中那麼久,也是得曹煜庇護,二人之間當然不是夫妻,也不是朋友,卻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和特殊的神交,曹煜就曾數次毫無防備地醉倒於上官夜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