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了你

發佈時間: 2023-07-19 08: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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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向豪儘力仰著臉配合著李秋喜的動作,不是怕她傷著他,他是真擔心她下手不得勁兒,看她一臉通紅,以及額上漬出的細密汗珠,他不想她有壓力。

 李秋喜持著刮鬍刀的手在他的下巴上翻飛起舞,架式夠足,嫻熟度欠缺不少,沒辦法,給男人刮臉,無論前生今世都還是第一次。

 刀傷是免不了的,大大小小,深深淺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給男人化妝,星星點點的紅,抹勻了就是一張唱戲的紅臉。

 在一旁觀看的二蛋一會一呲牙,一會一瞪眼,替他四叔疼的慌。

 李秋喜再也忍不住,抬了刀,凝眉問道:「四叔,疼不?」

 周向豪搖搖頭,道:「不疼。」孰不知,他痛並快樂著,為啥?因為這小女人干這種活,手生,咋看咋像第一次,那證明,她沒男人。

 李秋喜看了看他垂在炕上的手,嘆了口氣:「沒辦法,我沒男人,沒上過手。」

 「嗯。」周向豪在心裡問自己,高興啥,人家單著,關你啥事?

 李秋喜的手速放得比之前更慢,邊刮邊道:「也是,四叔,說起來我可真配服你,要是你那條傷腿長我身上,別說打狼了,就是到鎮醫院那段路,也得給我疼死,可是你呢,愣是咬牙堅持了上百里,在縣醫院,大夫都說,這是二次傷,要擱一般人身上,早疼死了,也就是你這個當兵的,鋼鐵毅力,還真不一樣!我學的原話,四叔你自己可也聽見的吧!嘖嘖嘖!」

 李秋喜知道自己有聽眾,伸手撕下病例本上的一塊小角,貼在周向豪不斷往外溢血的傷口上面,又道:「四叔,到底是啥力量讓你挺過來的呢?我都納悶。」

 是因為你,看到你為我掉眼淚,我心裡不是滋味,想著為了不讓你哭,我也得挺過去。

 周向豪心裡回應了這麼一段話,但他一個字也不敢往外說,當然不能說,叔公公和小侄媳婦兒,不可說不可說。

 縱然周向豪嫌時間過的快,但看李秋喜鬆了口氣,他就不好意思埋怨時間不如他意。

 好歹刮完了,李秋喜抹了一把汗,要是下回,她就知道哪需要立刀哪要橫刀,哪裡用刀尖哪裡用刀尾,一定比這回成績好。

 李秋喜把他的兩手幫他扶到自己臉上,道:「四叔,你自己拿手按著,稍微用點力,止血。」

 收拾了刀具,李秋喜就坐在周向豪的傷腿邊兒,給他按摩,醫生說了,每天要按三次,每次不宜過長也不宜過短,大腿腳腕兒各二十分鐘即可。

 周向豪這回倒出了嘴,可以跟李秋喜應和幾句。

 李秋喜道:「四叔,你這回回家就再也不能去部隊上了吧?」

 周向豪道:「嗯。」

 李秋喜看了他一眼,幫他揩掉一小塊血痂,道:「那你有啥打算沒有?」

 周向豪道:「這些年光當兵,不知家裡是個啥情況,看看再定。」

 李秋喜撲吃一笑道:「你看你這人,不解風情了不是?各個村裡,各個家庭,就還那樣,生產隊勞動掙工分,等到秋髮糧——你咋就不明白我的問題呢,我是說你個人的事,啥打算?」

 一說到這個周向豪就紅臉,連表情都嚴肅起來,「不,不考慮。」

 李秋喜瞪了他一眼道:「別說這話,你不成個家,你家我大奶奶能放過你?還有我那些個大姑姑小姑姑們,哪個不得急紅了眼?」

 周向豪偏了偏頭:「那是他們的事。」

 李秋喜咯咯一笑道:「你是說,皇帝不急太監急唄?你不急我說都不行,你弟弟,我那個小五叔,人家媳婦都懷孕倆月了,有自己兄弟在那比著,你好意思拖後腿?」

 周向豪額上青筋暴跳,「不說這事。」

 李秋喜無意瞟了他一眼,神色一慌,「咋啦四叔,我按疼你了?我輕點,輕點……」

 周向豪又覺得過意不去,神色緩和下來,道:「沒事,我沒事,你歇歇吧,怪累的。」

 李秋喜道:「累倒不累,不過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到了,醫生說了,時間太長也不好,那行,你躺著吧!」說完,李秋喜翻身下地。

 「你幹嘛去?」周向豪這一聲有點急,生怕她又走了似的。

 李秋喜聞言,撲哧樂了,心想,卧病在牀的人就是心焦,瞧瞧這個,還當兵的呢,像個離不開娘的小孩子似的纏人。

 「我能幹嘛?」李秋喜笑道:「我把昨天買的東西拿炕上。」

 周向豪放心下來,笑自己的內心慌亂。

 李秋喜整理出一大摞棉布,還有一大包棉花放在炕上。

 好在炕是大通鋪,現在洪災剛過,沒有幾個人有空生病住院,大通鋪上面除了一塊用來躺周向豪,其它的夠她打著撲棱用。

 周向豪屏息挺過一陣毛絮紛飛,問道:「這麼多棉和布,得多少錢?」

 李秋喜抬頭笑道:「沒花錢,這是我多年攢下的布票和棉票換的,做兩牀褥子和被,我和二蛋一人一牀,現在怎麼著都能將就,冬天就難過了。」

 說著,李秋喜跨過兩包棉花,爬到了周向豪身邊,掏出兜里的軟尺開始往他身上比劃。

 周向豪道:「幹嘛?」

 李秋喜道:「別動,當心抻著傷口。我給你量身衣裳,得把布料留出來,回頭剩下的給二蛋留著做鞋面兒。」

 周向豪搖搖頭道:「我不用,給二蛋做吧。」

 李秋喜笑道:「這不用你操心,當然少不了二蛋的,不過現在不能給二蛋做,我得領著二蛋去生產隊要棉票布票,二蛋現在就剩一個人,隊上理當對他有一份照顧——四叔,你可別說我小器啊,現在東西這麼緊缺,咱們手裡的東西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二蛋應得的當然得要!」

 周向豪笑了笑道:「你倒好算計!」

 「那是!」李秋喜默念著幾個數字,周向豪的尺寸她在心裡記下了,「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來,你抬抬手,我量量你肩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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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向豪沒聽她的話,倒是把肩硬硬的貼在炕上,「別,別給我做,你做你自己的,省下來做別的也可以,我用不著。」

 李秋喜生氣似地瞪他一眼道:「你咋用不著呢?傷筋動骨一百天,等你躺完了三個月,天都涼了,你穿著這身被狼爪撕碎的背心軍褲回去?你家人咋說你,真是逃兵啊?」

 周向豪默默地偏了臉,不再說話。

 李秋喜轉到他腳下,道:「我量下你腳,你那雙到底是軍鞋,颳了些口子,回頭我給你補補,還能穿得,但是醫生說了,你的腿痊癒后不能著涼,我做雙薄棉的,天一涼你就穿上,等過兩個夏天,腿好瓷實后就用不著這麼仔細了。」

 李秋喜伸手量著周向豪的腳底板,沒像之前量上身似的僵硬,也沒有躲著,一副隨你大小便的樣子。

 「欸?」李秋喜不解,轉臉看上他的頭,偏著,看不著他臉色,她索xin伸長身子,用手撥正他的臉,發現他泛青的臉上一片通紅,「咋啦四叔,不舒服?是不是我碰著你傷口了?你看我這手忙腳亂的慣了,我輕點,輕點——」

 「不是。」他打斷她,卻垂著眼瞼,聲音很低,「你為我做這些事,不值當的。」

 李秋喜撇撇嘴,皺著眉看他,而後撲哧笑了,「我說你滿身的不自在,原是為了這個?」

 她坐下來開始畫他的衣服樣子,一塊小白石子在她手裡一過,一趟白印兒留在深藍色的布料上面,她邊剪邊道:「你別覺著過意不去,我是有私心的。」

 「嗯?」周向豪不能理解,他和她雖然早認識,但也算是剛認識,她對他,會存著什麼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