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

發佈時間: 2023-07-25 17: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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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炟,你還在恨我嗎?」

 曹炟微嘆了口氣,忽然取出一串鈴當,默默地綁在她的手腕之上。

 安歌的身軀狠狠地振了下,原來這串鈴當不是別的東西,正是她曾經丟失的那串引魂鈴。她驚訝地看着他,說不出話來,曹炟見她這模樣,忍不住在她的腦袋上輕輕地敲了下,然而卻沒有立刻解釋,似乎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安歌心裏頭迅速地問了自己幾個問題,「這鈴當怎麼會到了曹炟的手裏?」

 「他是否知道這鈴當曾經是屬於沈婥的?」

 「他為什麼要把它還給她?豐」

 ……最後的答案是都是否,在她的印象里,他應該不知道引魂鈴之事。

 「這——」安歌不解地看着他。

 「兩年半年,一代佐君奇女子敬和皇妃逝世,當夜,她的屍體被盜。傳說盜屍之人便是當今的齊王曹炟。」

 曹炟又端起了酒杯,似乎是無意間提起這些。

 安歌的心卻莫名怦怦怦地跳着,「曹炟,為何要提起這件事?你還是沒能忘了沈婥嗎?可是她已經,徹底的毀了,再也沒了。」

 曹炟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說:「可是,從來都沒有人知道,那一夜,齊王到底是如何搶走了沈婥屍體,那一夜又是如何度過的。」

 安歌怔怔地看着他,不說話。

 曹炟道:「安歌,你想知道那一夜的故事嗎?」

 安歌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曹炟道:「那一夜的雨,好大呀……」

 兩年多前,雷雨夜。

 突如其來的炸雷使整個齊王府都在震動,曹炟獨自在書房內等待着消息,因為這雷聲,這暴雨,使他心裏泛起強烈的不祥感,一時間握緊了拳頭,握得骨節都在發白,正在這時,門外有人道:「王爺!」

 曹炟立刻打開門,只覺得一陣強風裹夾着暴雨撲面……

 「怎麼樣?消息是否誤傳?」

 「王爺,消息並沒有誤傳,敬和皇妃的確已於半個時辰前逝世。」

 曹炟只覺得一顆心,忽然往下沉,不斷地往下沉。

 雨那麼大,風那麼大,可是都沒有曹炟的心更冷。

 他噗地噴出口血,人幾乎要倒下去,還是早已經被雨淋得混身濕透的家將扶住了他,「王爺,保重!」

 一道閃電,照亮半個黑夜。

 家將看到曹炟的臉上居然帶着笑,一種沉痛悲切嘲諷的笑。

 之後,他一把推開家將,「走開!」

 獨自沖入了雨中。

 一路之上,他不斷地重複著兩句話。

 一句是:「沈婥,你真傻。真傻。你這個傻女人!」

 一句話:「曹煜,既然你已經擁有了她,為什麼要害死她!」

 那一刻的癲狂,使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辯不清方向,然而等他清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是在皇宮的門口,雨夜中的一切都那樣的漆黑,曹炟看着黑夜裏,高大厚重的宮牆,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堅毅,就是這堵高牆,將沈婥隔絕在宮內,半年前一別,居然是最後一面。

 曹炟全身都被淋濕,一身黑色的衣裳,在雨夜中如一個幽靈。守衛好半天才發現眼前的男子是齊王。

 他拿出令牌,語氣平靜地說:「勞駕。」

 守衛接到通知,今晚誰都不能進,誰都不能出。

 因此並未立刻打開宮門。

 聽得曹炟又道:「是皇上口愈,緊急召本王前來處理政事,耽誤了此事只怕腦袋難保。」

 侍衛們都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雙方對恃一陣,守衛首領最後一揮手,宮門大開。

 曹炟就這樣,進入了宮中。

 他走的並不快,只是緩步而行,路上幾次遇到侍衛,但是在看清他是齊王后,也並未多加阻攔。大概連曹煜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公然來搶沈婥的屍體,是的,曹炟在走到宮門前的時候,也並未有此決定,他只是本能地走過來,本能地進入宮裏,本能地想要見沈婥最後一面罷了。

 但是當他終於見到了沈婥的時候,他的想法開始改變了,或者不是想法,只是一種本能。

 沈婥的屍體,就被停在她生前居住的地方——永閣。

 曹煜並不想太多人知道沈婥已經逝世的消息,是以此時只是派人去通知幾個信得過的內閣大臣,而他則親自守在沈婥的屍體旁,永閣內孤孤清清的,一個丫頭的屍體還躺在門外沒有收斂,門口殘留了一些鮮血,雖然被雨水沖刷好一陣子,還是能夠聞到血腥的味道。

 曹炟進入永閣后,就像一株黑色的植物,默默地站在不起眼的地方,也有可能真的雨太大,風太大,或者因為沈婥死了,眾人心中各有想法,總之,曹煜身邊的龐鷹,還有幾個暗衛,居然並未立刻發現到曹炟的存在。

 曹炟從窗口看向裏頭,燭光里,曹煜默默地看着躺在榻上的沈婥,沈婥口角

 流血,雙目緊閉,面色蒼白,早已經沒有生機。

 而淳于光站在皇帝的旁邊,「皇上,人已死去,要如何安葬?」

 「朕會給她一定的名譽,但是朕要你好好安撫她的靈魂。」

 「她含冤怒而死,恐怕無法安撫,終將會變成厲鬼,於宮中作崇。」

 「那要如何?」

 「她本身便是風水術數師,就算是死去,也依然與一般女子不同,含着怨憤就更厲害。雖然不應信鬼神在,但最好還是以防萬一。皇上理應尋找最惡之地,將她葬入,才能防止她化為厲鬼,來找皇上討公道。」

 「哦,是嗎……」曹煜似乎有些不信,然而他終究還是愛自己,最後淡淡地說:「那就這麼辦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雨完全沒有停竭的意思。

 曹煜卻終於起身,走到門外來。

 「來人。」

 立刻有兩個暗衛站了出來,「屬下在。」

 「好好守着這裏,不許任何人進入房間,朕要親自為她斂屍。」

 「是!」

 有人為曹煜打着傘,淳于光也隨着他走出了永閣。

 他其實只是忽然想到,曾經為沈婥許下一顆夜明珠,他雖然並未說過,他為皇時,他必為後的話,但也曾經暗示,若是他順利登基,必將那顆只能安在皇后后冠上的夜明珠送給她,而這顆珠子,至今還在他的私人寶匣里,最終並未安在後冠之上。

 曹煜剛走沒一會兒,曹炟就由窗口跳入了房裏,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抱起沈婥就往外面走,只用自己濕透的大氅蓋住了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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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侍衛們也沒有想到,會有人來搶一個死人的屍體。

 也有可能真的風雨太大,使他們沒有注意到那輕微的響動。

 總之,曹炟很順利地搶出了沈婥的屍體。

 曹炟其實並未如何的逃,他只是很堅定地,要將沈婥抱出皇宮去,一路之上,她手腕上的引魂鈴,伴着曹炟的腳步聲,和著風雨聲,說不出的悲滄。

 曹炟已經感覺不到風雨打在臉上,是如何的感覺。

 只覺得那鈴聲彷彿有魔力,所有的風雨都被擋在他們二人之外。到了宮門口時,還是那群侍衛,見到曹炟懷裏似乎抱着一個人,他們將他攔了下來。這一次,彼此都沒有廢話,曹炟直接開打往外闖,也幸好家將一直暗暗地跟着曹炟來到了宮門口,此時見狀,二話不說,上前便與守衛打在一處。

 之後不知道從哪時湧出一些黑衣人,異常兇悍地將守衛全部殺死,曹炟當時並沒有細想這些黑衣人是誰,他們殺了守衛之後,就沖入雨中不見了,曹炟抱着沈婥順利出了宮。

 之後,曹炟立刻出了城。

 他的頭腦漸漸地清晰,馬上吩咐家將按他的要求準備下去。

 當晚,便已經出城,往安平郡方向而去。

 ……那晚,因為水晶棺並未運來,是以他陪她坐在馬車內,用帕子替她試去臉上的雨水,為她整理頭髮,為她將纖纖素手試乾淨,她腕上的鈴當便一直伴着他們,鈴鈴,鈴鈴,如此作響。

 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一夜未休息的曹炟,忽然便在車內小眯了片刻。

 就那麼一會,他做了個夢。

 夢中見到沈婥驀然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然後向他微笑。

 他驚喜地以為她又活了過來,剛想要說點什麼,卻見她向他微微福了下,道:「謝謝齊王將我帶出宮,此情此義來世必加倍奉還。後會有期。」

 沈婥說完,身子忽然變得透明,就這樣漸漸地消息在他的面前。

 曹炟驀然驚醒,再看時,沈婥卻依舊躺在馬車裏。

 看到她的頭髮終於幹了,有些散亂,他便替她理理頭髮。

 之後好一陣子,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後來才發現,原來是鈴當聲沒了,連忙抓起沈婥的手腕查看,手腕上空空如也,卻哪有什麼鈴當呢?

 再回憶之前那一路伴着的鈴當聲,居然恍然如一夢,那樣的不真實了。

 ……

 之後的事情便不必再說了,安歌大概能猜到。

 他從那時候開始,就成為了曹煜追殺的目標。

 為了皇帝的尊嚴,為了原本可以隨着她的屍體而長埋地下的君山大陣殘片……

 而曹炟,而開始護着她的屍體逃亡。

 最後便發生了在安平郡的一切。

 ……

 前程往事,種種不如意。

 曹炟此刻依舊覺得嘴裏發苦,於是又一杯酒喝下去。

 看向安歌手腕上的鈴當,道:「我確定,絕不可能有人在我的面前,能夠從她的身上盜走那鈴當,是以,有一陣子,我將這串鈴當的遺失,確定為是我做了夢,一直伴着我腳步的鈴當聲不存在,那串鈴當也不存在,直到……」

 當他在曹煜的哀求下,來到君山之門,之後藏寶室被地下

 之水吞沒,安歌在一塊青石上勉強立足,代弘文手持利劍向安歌刺來,他飛身而起,迅速趕到救起安歌,當他和安歌踏着青石往前趕的時候,安歌手腕上的引魂鈴,就這樣落入他的視線內。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串鈴,是曾經沈婥手腕上的那串。

 在安歌因為心繫江山圖而大為緊張的時候,一塊碎石飛過割到了她手腕上的引魂鈴,引魂鈴因此而跌落,被曹炟及時接住,然而卻並沒有將它還給她,而是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便是君山大陣破,安歌昏迷,再醒來時已失引魂鈴的原因。

 ……

 ……

 安歌明白了,這才是在她毀了沈婥的屍體后,依然能夠活着,被曹炟放過的真正原因。

 這時候,她緊張地看着他,暗忖,若是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會如何呢?

 曹炟卻在這時,忽然凝視着她的眼睛道:「這一年多,本王可真的沒有閑着,查閱了很多有關風水界的卷冊,最後讓我在一部據說是上古卷冊的舊籍中找到一篇小字,上面還配了圖,圖上畫的是一串鈴當,而小字上是說,上古時期,東方天帝太昊,因為憐憫世人生死輪迴,因此用記憶之靈石加永生之水,練成了一串引魂鈴。

 得此鈴者得永生,意思是說,得到此鈴者將不會死去,是這樣嗎?我不知我的解讀是否正確,安歌,你也是我們邾國最厲害的風水師之一了,你且對本王說說,這世上,到底是否有永生這回事?這串鈴,是否就是引魂鈴?」

 安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雙唇微顫,好半晌才艱難地道:「那我說什麼,你都信嗎?」

 「只今天,你說什麼我都信。」

 這時候,又一陣冷風吹過來,簾幕被吹開,安歌這才發現,這船不知什麼時候解了繩,此時又已經飄到了河中央,入目滿是紛紛白雪,浩渺之處已無人煙,之前的畫舫都已經到了岸,人去無蹤了。

 這讓她又想起,上一次與曹炟一起划船。

 船也是這樣飄在河心……

 她的腦海里轉過很多個念頭,覺得應該對他解釋點什麼,然而最後,卻只是忽然做出冷然的模樣道:「沈婥,我沒有輸給曹煜,我只是輸給了你。可是,我也不是真正的輸給你!」

 這是沈婥活着的時候,曹炟最後一次見到她,對她所說的話。

 以前,安歌說過一次,在曹炟要將她關在沈婥的棺材裏時。

 但是這次,她連語氣也學得一般無二,甚至那神情也是模仿當時曹炟的模樣,曹炟雖然在說那話時並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但是想來,可不就是安歌現在所模仿的這般,看起來很大義稟然,忍痛斷臂的模樣。

 曹炟只覺得眼眸子有些熱,卻是噗嗤地笑出了聲。

 安歌也已然淚盈滿眶,卻是笑着繼續道:「沈婥,這一次駐馬驛一戰,我一定會贏了你!讓你知道,這世上除了我四哥,還有別的英雄!」

 「沈婥,你信不信我立刻殺了你?殺你就跟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沈婥,我們一起去游湖吧,我划船的技術很好。」

 「沈婥,你怎麼這麼笨,你看不出來嗎?我四哥將來是要當皇帝的,他當了皇帝就會有後宮三千,到時候你只是她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不像我,我不當皇帝,我這輩子只娶一個女人,誰若願意做我的女人,我一生只愛她一個。」

 「沈婥……」

 安歌一句句學着當時曹炟所說過的話,幾乎一字不差。這也是因為,在她得知曹炟才是真的愛着沈婥的時候,便常常回憶起當初二人相處的瞬間,才發覺她當時雖然並不愛這個男人,甚至將他當成最重要的敵人,但也因為如此,他實際給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甚至他說的話,很多都鮮明地刻在她的腦海里。

 因此她一口氣,說出當時只有二人知道的,曹炟說過的很多話。

 在她最後一句尚未說出來的時候,已經覺得自己已經被他大力扯入到懷中,他緊緊地擁抱她,軟糯的唇在她的額上吻著,她只覺得整個人,忽然就如飄入雲端般,此刻,似乎所有的苦難已經離她而去,剩餘的只是莫名的幸福。

 她倒在他的懷中,聞着他的味道,真想就這麼沉淪下去,時間留停在這一秒。

 二人就這樣相擁了很久,天色漸暗。

 咕咕——

 安歌的臉驀然紅了,不知道曹炟有沒有聽到這響聲,她肚子餓了,在這樣的時刻怎麼可以肚子餓呢?

 然後她決定,在他嘲笑之前,她先興師問罪。

 她咬咬牙,猛地推開他,「你之前不是表現得很深情嗎?還要給沈婥殉情,可是你現在回來后,不也還是花天酒地嗎?你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喝花酒,你簡直太可惡了!」

 反正現在他知道她是真正的沈婥了,既然被他愛了那麼久,她覺得自己有資格過問他的私生活了。

 曹炟再次把她拉了過來,唇印在她

 的唇上,就好像她的唇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糖果,他吃了還想再吃,那麻酥酥的感覺讓安歌再次沉淪下去,然而他卻又放開了她,笑道:「吃醋了呢!」

 「是,那又怎樣!」安歌一點都不否認。

 曹炟又笑了起來,從旁邊的柜子裏拿出些糕點,拈了塊雲片糕放在她的口中,「歌兒,我若不如此,皇上怎能放心?自君山之事後,那幅江山圖就失蹤了,皇上一直在找這幅圖,又恐這幅圖是落在了我的手中,因此這一年多來,嚴密監視我的行動,我唯有每天都花天酒地,才能夠讓他放心些。」

 他這麼一說,安歌倒明白了,但是心裏還是很難受,「那以後你還是要這樣嗎?」

 「你可以與我一起玩啊!」

 「啊?你什麼意思?」

 曹炟捏了下她的臉蛋,「之後你就明白了。」

 安歌這下心情大好,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些糕點,似乎覺得飽了,又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曹炟微怔了下,「什麼怎麼辦?」

 安歌將口中的糕點狠狠咽下去,「你不是說,皇上在監視你嗎?那他一定是知道我上了你的船,你說他會不會懷疑我們……」

 「你怕他懷疑什麼?」曹炟戲謔地問。

 「我——」安歌的臉驀然紅了,「也是啊,就算是皇上,也沒有辦法阻攔某某爺和誰誰誰談戀愛吧?」

 她不好直接說曹炟和自己的名字,就這樣用某某爺和誰誰誰給代替了。

 惹得曹炟噗嗤一笑。

 「他當然是擔心的,因為曾經的事情,他內心裏是很忌諱風水師的,特別是你這樣的女風水師,他擔心當年他借沈婥登基的事情,會重演一次。而且我們都是在君山事件中活下來的人,他總懷疑那江山圖是在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手中,所以我和你的關係暫時不能被他知道,否則不知道要引來什麼禍事。而你的身份,更是要保秘再保秘,絕不能再被第三個人知道了。」

 安歌嗯了聲,卻撲閃着眼睛問,「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呀?」

 曹炟一把將她揉進自己的懷裏,只覺得懷中的人兒掙扎了幾下就全身都軟了,喘著粗氣臉蛋紅紅地看着他,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但這不好意思只是一閃而過,馬上便被心中的情念所替代,他俯下身,輕輕地吻她的眉,「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