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娘在責怪這些孩子,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她的女兒也不會和自己嘔氣跑出去,也就不會被人這樣殘忍的殺害了。
她越說越生氣,又向著那幾個衣衫襤褸的,傷痕纍纍的孩子狠狠地揮起了藤條。
地窖又冷又昏暗,不遠處的破桌子上的一盞小油燈是地窖中唯一的光亮,卻沒有給那些孩子帶去些許暖意,反而將劉大娘的臉,照的陰森恐怖,猙獰的像一隻要吃人的夜叉。
那幾個孩子又疼又害怕,抱成了一團,一邊尖叫痛哭,一邊瑟瑟發抖。
曾幾何時,他們也都是父母的掌中珠,心頭肉,如今在這個母夜叉的手裡,卻是生不如死,若是叫他們的父母瞧見了,不知該如何的心疼法。
「叫你們再嚎喪!老娘今天就是要打死你們,給我的秀兒陪葬!」
劉大娘揮著藤條歇斯底里的嘶吼著,反正這裡是地窖,再大的聲音,隔壁的人都不會聽見。
「吼!」
忽然,一聲野獸的低吼在她的身後響起。
劉大娘的手頓了一頓,疑惑的轉過身,卻大驚失色。
一隻體型優雅的黑豹,正蹲坐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對金眸一動不動盯著她,透著冷冷的寒光。
「啊!啊啊啊!」
劉大娘面無人色,大聲的尖叫,想要奪門而逃,卻又兩腿發軟,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她就不明白了,這裡是繁華熱鬧的長安城,怎麼會有一頭豹子在她的地窖里出現?
「吼!」
黑豹站起來,緩緩的向她走來。
劉大娘面無人色的不停的往後退:「去去,別,別吃我,要吃……你吃他們!」
伸手拉過其中一個孩子,推到黑豹前面:「吃,吃他,他肉多!」
那孩子看了看空無一物的前方,疑惑的回頭看著她,一時忘了哭泣。
「小黑!別玩了,快乾活!」
一身紅衣的羅煙,提著一盞白的刺眼的燈籠,從暗處走了出來。
揚手讓角落的孩子都昏睡過了去,將手背到身後,背對著黑豹冷冷的說道。
「吼!」
黑豹低吼,彷彿在回答她「是」。
身後,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
牆上,橘色燭火下,黑豹的倒影,兇悍的揮舞著爪子。
不一會兒,一團藍色如螢火一般的光芒,慢慢的飄到了羅煙的面前。
攤開手,將光芒收進了手心,羅煙握緊了拳頭,提著燈籠坐在了黑豹的身上,正欲離開。
「羅煙,這些孩子怎麼辦?」
黑豹忽然開口問道。
羅煙皺眉,別過頭看了一眼牆角處,擠成一堆昏睡不醒的孩子,一根手指在燈籠桿上,煩躁的敲了敲。
這是活人的問題,她解決不了。
「小黑,去城東!」
「吼!」
黑豹低聲咆哮,身體一躍而起,帶著背上的紅衣女子消失在地窖的黑暗中。
城東沈宅
周海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子裡都是那一夜在燈籠鋪里的幻境中,看見的那一幕幕慘相。
此案不破,不知有多少無辜少女要枉死在這個活剝人皮的惡魔手裡,叫他一個拿著朝廷俸祿、為君分憂的左千牛衛,如何做得到毫無牽挂的酣睡到天亮?
還有,便是那彼岸客棧的女掌柜。
昨日他已命人悄悄查訪她的底細,卻一無所獲,彷彿那個人,那家客棧,如雨後椿筍一般,一夜之間冒出來,左右街坊四鄰,竟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她的來歷。
這樣有著迷一樣的身份和來歷的人,來到長安城,究竟要幹什麼?
看著她年歲不大,她那一身出身如化的「幻術」十分的詭異又神秘。
幻術在大唐並不稀奇,街頭巷尾都有那些靠著幻術討生活的人。
只是,極少有人能用幻術重現兇案現場,而且還能讓人那麼的……身臨其境。
他開始對她產生了好奇,她……究竟是什麼來歷?
思來想去,尋不到任何頭緒,周海只覺得這些壓在心頭的事情,讓他煩躁不已。
乾脆坐了起來,拿起了佩劍走到了院中。
一道銀光如游龍出鞘。
月色下,周海將一柄上好的龍泉,舞得如同萬多銀花綻放,身形又在院中穿梭遊走,靈活的像一隻白色的蝴蝶在黑暗中翩翩起舞。
許是舞了一會兒劍,身上微微起汗了,一陣夜風吹過,帶來了些許清涼,這才帶走了他心頭的一些煩躁。
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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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飛鏢穿著一張紙條,直射他的面門。
周海挽起個劍花,打落飛鏢,怒喝:「什麼人?敢夜闖千牛衛府?」
屋頂上,衣袂翻飛,很快便再沒有動靜。
目光一凌,反手將龍泉扣在手中,飛身躍上屋頂,周海的眼睛像鷹一樣巡視著四周。
然而,四周被一片黑暗籠罩,更有淡淡的薄霧飄蕩,卻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低頭打開手中的字條,借著月光,他看見上面赫然寫著:「劉秀兒、地窖」幾個字。
紙條上傳來一股淡淡的幽香,卻不知是什麼花的香味,香那麼勾魂卻又隱約透著戾氣。
捏緊了字條,抿緊了嘴唇,周海的目光,深沉如水。
片刻后,果斷的轉身跳下了屋頂。
「來人,備馬!」
……………………
羅煙懶洋洋的半靠在櫃檯上,一邊撥著算盤,一邊豎著耳朵,聽著旁邊難得的一桌客人談話。
「哎,聽說了嗎?閨女被剝了皮的劉大娘,竟然是個人拐子!」
說話的男人四十來歲,青衣白褲,體型消瘦,一幅讀書人打扮,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捏著酒杯,邊吃便說道。
「竟有這事?」
坐在他對面的同桌食客卻比他胖的多,穿著件看著就很昂貴的褐色銅錢紋長衫,底下襯了條上好月白的綢緞褲。聽了他的話,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酒也顧不上喝了,放下手裡的筷子,拉著他追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今天親眼看見,沈大人從劉大娘家,帶出來一群孩子,聽說是藏在了地窖里,不知怎麼被沈大人發現了。」
「真是喪盡天良啊,沒看出來劉大娘平日里看上老實巴交的樣子,私下裡竟然乾的是這種勾當啊!」胖子重重的拍了一記桌子,義憤填詞的說道。
「可不是,要說啊,還是沈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要不然誰想得到一樁人皮案竟還能牽扯出拐賣孩子的案子。」
嗤~
羅煙聞言,忍不住嗤笑出聲,若不是她,他們口中「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沈大人,估計要在院子里舞劍舞一晚上呢!
想道周海,羅煙忽然想到:他的酒錢還沒給呢!
殊不知,人啊,是最經不起念叨的。
她前腳剛想到周海的酒錢,後腳,周海就來了。
「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三天兩頭的往我客棧里跑,我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羅煙不喜歡惹上人間的麻煩,更不想和任何人扯上關係,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
官門中人,對她來說,更是麻煩中的麻煩!
周海沒理她,只是對著客棧外面吩咐道:「李三,把我的馬牽回去。」
門口,名叫李三的金吾衛吃驚的問道:「把馬牽回去?那大人你呢?」
將腰間的佩刀解下,往大堂的一張桌子上一放,周海端坐在桌邊,看了羅煙一眼:「我自然是要留在這裡!」
留下來監視這個可疑的女人。
旁邊那桌的客人還不知道,眼前這人便是他們口中「英明神武」的周大人,猶自還在那裡你一杯、我一杯的邊喝著,邊說著閑話。
胖子問:「那劉大娘可是已經被抓起來了?」
「那我可沒見著,我只遠遠的看見官差帶著一群孩子出來。」
「劉大娘……那是跑了?」
「不知道,我就瞧個熱鬧,管那麼多幹嘛,來、來、喝酒,喝酒!」
說著兩人又是一通推杯換盞。
羅煙走出櫃檯,雙手抱胸的站在周海面前,很不客氣的問道:「你又來做什麼?」
周海緩緩從衣服里摸出幾角銀子,扣在桌上。
「上次的酒錢,還你。再給我來一壺好酒。」
「這次的酒錢呢?」
「欠著!」
羅煙忽然有種想掀了他的桌子,將他掃地出門的衝動。
使勁深吸了一口氣,抓過桌上的銀子,轉身從櫃檯後面,拿來了一瓶酒,重重的砸在桌上。
「酒來了!」
周海卻掀了掀眼皮,雙手撐著膝蓋,面不改色的拿起桌上的酒杯,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後淡定的喝了起來。
羅煙忽然心頭一窒,然後扭頭就走開。
這男人真是大麻煩!
一定要想辦法讓他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周海端著杯子,輕輕抿了一口,不動聲色的看著周海。
這女人,身上有著和昨晚紙條上一樣的香味,難道說,昨晚的字條……
果然這女人身上,還是疑點重重啊!
想到這裡,周海眯著眼,仰頭一口乾掉被子里的殘酒,伸手又給自己到了一杯。
………………
周海說到這裡,蓮語忍不住好奇的插嘴道:「為什麼,我聽著你說的那個劉大娘的事情,怎麼有點耳熟?」
「那件活剝人皮的案子,也不過離現在五六年的光景,你們聽說過也不稀奇。」周海說道。
皇甫潯對他說的事情極為感興趣,追問道:「那後來呢?」
周海取下腰間的水壺,喝了口水潤了潤喉,接著說道:「後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