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無力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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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作噩夢了。”

 黎昕閉了閉眼睛,緩了緩神,然後坐起來,看着他輕聲問道。

 “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

 冷奕宸淡淡地說道。

 “幾點了。”

 黎昕抿了抿有些乾澀的脣,習慣xin地去枕邊摸手機,這才突然想起,包被搶了,錢包手機身份證全沒了。

 “八點半。”

 冷奕宸看了看錶。

 “糟了。”

 黎昕連忙爬起來,開始換衣服,約好八點開工的,剛和冷奕宸在一起時就放了一回客戶的鴿子,砸過一次招牌,這次再不弄好,不用在這行混了。

 “去哪裏?”

 冷奕宸拉住她,沉聲問道。

 “做事。”

 黎昕看了他一眼,他一向孔雀,注重外表,整天收拾得神采飛揚的,可是今天看上去,卻總覺得有些滄桑……黎昕發現了,他沒刮鬍子,下巴上一層青色。

 “駱駱要來抱孩子,你讓人抱這裏來吧。”

 黎昕本想問你怎麼了,沒休息好嗎?可是話到了脣邊,打了個滾又回到了肚裏。忍着不關心,漸漸就會忘掉關心他,她會忘掉的,忘掉他給的一切。

 說完,她扭頭便往外走去。

 冷奕宸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他的車就停在院中一角,黎昕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往醫院外面走去。

 沒錢,沒電話,還得回去拿工具,難道又要走過去?這樣一趟走下來,上午的時間就完了。黎昕有些懊惱,昨晚爲什麼上那樣的當?真是越來越蠢,總是自投羅網自討苦吃。

 “上來吧。”

 冷奕宸的車慢慢滑到了身邊,黎昕搖搖頭。

 “黎昕。”

 那一邊,雷仁的聲音響了起來。兩個人都往那邊看去,只見雷仁正站在他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前,向黎昕揮手。

 “你回公司吧。”

 黎昕立刻對冷奕宸說道,拔腿就往雷仁那邊走。

 冷奕宸沒有再說話,也沒有追過去,只是目送她快步到了雷仁的身邊。雷仁和他對望了一眼,便拉開了車門,讓黎昕上了車。

 “走吧。”

 黎昕沒朝冷奕宸那邊看,此刻的她,心情複雜得厲害。

 早上那場夢魘,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叫着冷孔雀,但是她不知道冷奕宸什麼時候進病房的,有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這種狀況之下,她沒辦法去面對冷奕宸,在他面前她宛若透明,什麼都被他看得清楚,而她,卻摸不清他半分心思。更可怕的是,她一看他那深遂的墨瞳,便會不自覺的沉淪,魂魄都不是自己的了。

 “妖怪!”

 她暗嘲了一句,古語紅顏禍水,她說冷奕宸才是女人的禍水,是她的劫,分明壞得很,偏又有像她這樣的豬腦子要去愛上這壞男人。

 “什麼?”

 雷仁側臉看了看她,有些好笑地問道。

 “沒什麼。”

 黎昕放下了車窗,讓風吹在臉上,目光卻又情不自禁地看向後視鏡,後面車流如織,看不清是否有他的車。

 “我沒吃完的,便宜你。”

 雷仁將熱哄哄的紙袋丟給她,是兩根油條,一杯豆漿。

 “切。”

 黎昕把油條拿起來,大口咬下去。

 “去哪裏?”

 “拿工具,幹活。”

 黎昕淡淡地答道。

 “別去了,你臉色不好。”

 雷仁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頰,昨晚差點送了命,今天還有勁去做事?

 “必須去。”

 黎昕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又脹又痛,昨天跌下水的時候,不知道磕到了哪裏,腿上也有一大塊淤青。可是,她實在不想再爽約,這樣讓小丁也不好做。

 “畫畫當成愛好就行了,這麼辛苦。”

 雷仁忍不住說道,他見識過黎昕給他畫工廠房的工夫,那麼大的牆壁,一個女孩子站在那樣高的梯子上,一站就是好幾天,她現在又正不舒服,如果跌下來怎麼辦?

 “能用愛好養活自己不是更好?”

 黎昕把豆漿一口喝盡,抹了抹嘴脣,感覺被這熱豆漿烘了烘,人又復活了幾分。

 聽了她的話,雷仁的眉又飛揚了起來。

 “真是不會享福,不過,你這麼會賺錢,養我算了吧,我給你當保鏢。”

 “免了,養不起。”

 黎昕現在算是習慣了他的貧嘴,回了一句,便抿緊了脣,不再和他說話。

 回去拿了工具,拒絕了雷仁相送,自己搭車去了小店。

 老闆的臉色不太好看,把鑰匙丟給她,又說了一堆要求,清點了一下店裏的東西,這才走了。

 呼……

 黎昕看了看店子,裝修已經基本完成了,只要在一面牆上畫上碧湖綠荷。店主起先並不準備在牆上畫畫,覺得太便宜太俗氣,可是偶爾在網上看到了一個裝修,和她是類似的店,用的就是牆上的彩繪,效果還挺不錯,所以才找到了小丁。

 可是黎昕並不贊同店主的想法,店主開的是一家旗袍店,她看了貨品的宣傳冊,覺得用水墨會更有古韻,可是店主卻要用大粉大綠的顏色,說是墨色不喜慶,不招財。

 黎昕看了半天,還是決定用水墨作畫,她想畫出來之後店主看到效果會覺得更好的,古韻的真骨在於滋長於裏子的味道,而不是濃妝豔抹。

 主意打定,便支架調色動筆。

 水波漫漫,墨荷輕綻,幾支荷苞隨風輕搖。初秋的陽光散漫地從門裏踱進。她已經畫完了水波,正站於梯上,着筆於荷尖的蜻蜓,透明的翅膀,被陽光浸上金色,似乎你一呼吸,便會驚動了這精靈,讓它展翅飛去。

 黎昕喜歡這種感覺,手握一支畫筆,天地皆寂靜,只有一支筆在肆意塗抹着美麗的世界。隨着她輕輕的呼吸,一滴兩滴晶瑩的汗水從她的臉頰上滑落,往下墜去。

 真的是,可以讓人忘憂!

 黎昕停了筆,身體微微後仰了一點,左手托住了下巴,認真看着自己的作品,看看還有哪些瑕疵要修改彌補。

 奔馳緩緩地駛進了擁護的商業街,停在了路邊。

 冷奕宸從衆人打量的目光中下了車,沿街尋着從俱樂部得來的地址。

 “水木”小店就在右側街道的正中間,木雕的店招已經懸掛了起來,小店的玻璃門敞開着,東面的牆邊,梯上託腮而立的人正是黎昕。

 他擡步走進去,梯上之人居然毫無察覺,時而皺眉,時而綻顏而笑,一支筆在牆上輕盈遊走着,微風,水波,荷微顫,蜻蜓展翅。

 他這是第一次看到黎昕畫畫時的樣子,也從不知道一身薄涼風骨的黎昕能畫得出這樣婉約風情的東西來,塗鴉不都是在牆上亂寫亂畫古怪的東西嗎?

 “喂,你畫的什麼啊?”

 突然,店主尖銳而且不悅的嗓音響了起來,黎昕被這突然而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一時忘了自己在梯子上,下意識地擡腳就往後退。

 一隻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腳,冷汗冒出,她小聲尖叫着,緊緊地抱住了梯子,再低頭一看,居然是冷奕宸用右手託着她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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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是誰啊?誰讓你進來的?”

 店主不悅地瞪着冷奕宸,這黑臉男人進來幹什麼?偷東西的?完了,新進的貨是不是被他偷了?

 才一句話,精明的店主已經想了個若干個可能,又跑到後面的暗閣裏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貨物,回來時牆邊的兩個人還在靜靜相望着,沒有一個人向她解釋。

 “喂,小黎,你說話啊?耳聾真是不好,我說這麼大聲你也聽不到?”

 店主上前來,拍了拍梯子,惱火地說道:

 “我說了不要黑色的,晦氣死了,你這不是找晦氣嗎?我還得重新粉刷牆。”

 “可是你把商品掛上去之後,就會覺得墨荷更適合店裏的整體氛圍,你說的碧水粉荷,她那家店的衣服都是素色,和你這裏的不同。”

 黎昕把腳從冷奕宸的手上挪回梯上,爬下來,耐心地給店主解釋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黑色,小黎我把話說在前面,你沒按我的要求來,說好明天早上我要完工,這牆算是被你弄花了,你得負責把牆給我刷回來,否則我就去找小丁去,看他怎麼給我解釋。”

 “夠了。”

 冷奕宸拿出錢包來,把裏面的錢一股腦兒都拿出來,啪的一聲砸到了旁邊的凳子上面,冷冷地說道。

 “拿去自己去刷。”

 “喂,你什麼人啊,你什麼意思啊?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小丁。”

 店主是第二個不爲冷奕宸的美色所迷的女人吧?黎昕突然覺得店主才是最偉大最值得她崇拜的人,她按住了店主的手,輕聲說道:

 “老闆,不要打電話了,我馬上重新畫,我重新把牆刷好,你一打電話我的活就砸了,我只是畫出來讓你看看效果,如果真的不喜歡,我改過來就好了。”

 店主氣哼哼地抽回了手,一面從另一個口袋裏掏出一副眼鏡來,原來她是近視……她戴上了眼鏡看向了冷奕宸,一時間表情有些錯愕。

 這麼帥的小偷?穿這樣名牌的小偷?

 還有,這雙眼睛怎麼這麼冷啊?這表情怎麼這麼兇啊?

 “回去。”

 冷奕宸轉過身來,盯着黎昕沉聲說道,這女人這回居然跟他來真的,跑了就算了,當着他的面上雷仁的車他現在也不理會——當然,如果不是他在病房裏聽到她在惡夢裏呼喚自己的名字,當黎昕上雷仁的車時,就不是現在這副心境了。現在讓他受不了的是,他的女人居然來看別人的臉色,來做工,來讓別人指手劃腳——應該只有他才能指手劃腳才對。

 “你回去。”

 黎昕淡淡地說道,到牆邊拎起了工匠們剩下的牆漆,當真挽起袖子準備開始刷牆。

 “那那,醜話說到前頭……”

 店主鼓起勇氣說了半句,後半句被冷奕宸殺人一樣的目光給嚇得吞了回去,她咽了咽口水,改了話鋒:

 “反正,反正我明天要看到我要求的荷花。”

 “好的。”

 黎昕職業xin地應着,爬上梯子,用雪白的漆塗上剛剛畫好的水墨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