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百零六章 全文完結

發佈時間: 2023-07-25 22: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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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西和王城的紛爭以出乎衆人意料的姿態演變成三國硝煙,又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平定。

澤州,一如多年前被人攻破一般,三月前,王城一支騎兵以非一般的速度搶佔澤州。

澤西再次宣佈滅亡。

澤西百姓崇尚力量與權力,對於滅國之禍,不以爲意的同時奮起抗爭,王城領袖在雙方矛盾愈加尖銳的時候發佈一條赦令,澤西所有一切現存制度不變。

這讓很多借口反抗的貴族偃旗息鼓,三國再次恢復平靜。

以商道起家的千機樓在戰亂中發展商道,又在澤西兵禍中獲得市場主導權,澤西的統治雖然不然不易,但在千機樓主的幫助下,王城領袖成功帶領澤西走過朝代更換的度過期。

而戰爭中的風雲人物也在太平盛世中漸漸被人遺忘。

金陵,王府,攬月樓。

容凌一腳跨坐在欄杆上,一腳點着地,抱胸看向主街道上的戲樓子。

三國紛亂並沒有影響金陵的繁華,仍舊是暖風輕柔,遊人如織。

容凌看着人來人往的大街,想起很多事,一時是他還是幼小的皇子,在深宮中躲避明明暗暗的謀殺的場景。一時是明月當空,他摟着雲天傾在大片煙花下談笑風生的場景。

一時是絕處山壁,瀑布高懸,他遙望雲天傾驚悸的面孔,身體卻不由自主墜入懸崖時的場景……

容凌呼吸漸漸緊促幾分,搭在膝蓋上的手僵硬地擺出奇怪的姿勢,全身力量蓄勢待發,彷彿一隻受驚的梅花鹿。

“出來。”

門柱的陰影處走出一個小孩,綿白棉袍,玉冠束髮,玄色長靴,明暗的光線灑在他陰沉的臉上,完全沒有六歲孩童的天真活潑。

容凌只看了雲戰一眼,就扭過頭繼續看着大街。

雲戰深受打擊,撲到容凌腳下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

“我的親爹呀,你就看看我吧。我可是你的親生兒子,難道你要頹廢到連兒子都不要了嗎?我的親爹呀,你實在太狠了!”

自從文淵閣雲天傾消失後,容凌就失魂落魄離開澤西,獨自一人回到金陵。

納蘭雪夜除了嘆息外只有嘆息,咬着牙帶着雲戰一點點安撫百姓,處理朝政。

天知道,讓一個男寵出生的人扮演太子太傅的角色,有多難爲他。納蘭雪夜多次想退縮,但每當小鬼摩拳擦掌說要幫助容凌和雲天傾二人時,納蘭雪夜只能默默把離開的話嚥到肚子裏。

好不容易一切走上正軌,納蘭雪夜三天兩頭攛掇雲戰到金陵“拯救”意志喪失的容凌。雲戰是個孩子,失去孃親的悲痛被他忍下,失去的爹爹的傷感便更加凌厲,於是在納蘭雪夜幾次勸說後匆匆趕到金陵,卻對上容凌不溫不火的樣子。多次勸說無效,雲戰只能耍無賴。

容凌只是擡擡手,雲戰失望地垂下腦袋,慢慢站起,轉身,低頭灰心喪氣往樓梯口挪步。

每走一步都回一次頭,希望能容凌能改變主意。

但直到雲戰走到樓梯口,站了很長時間,容凌都保持同一動作不變。

雲戰想,若不是容凌內息驚人,恐怕早就命赴黃泉,正常人哪能經得住他這麼折騰。

容凌想念雲天傾,這種想念不因時間流逝而減少,反而越加強烈。

好像滲入骨髓的毒藥,戒不掉,忘不了,只要想到與其

相關的事情就能輕易讓人失去所有理智。

容凌病了,從很早之前就爲雲天傾病重,除了她,世上再無醫治的藥物。

容凌想不起他這種狀態從何時開始,記憶最深的時刻,是在澤西皇宮對着空曠的宮殿一遍遍回憶兩人相處的場景。

那時他記憶全失,他連自己都不記得,但很奇怪,他記得他曾經遇到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比他更重要。

那時他處境危險,他不敢流露出絲毫異樣,只能在夜深人靜時根據腦海中一個模糊的圖像描摹一個人的畫像,構建和一個人的故事。每晚每晚的燭淚,只有一隻陪伴他的奴隸小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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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凌。”

耳邊熟悉的呼喚響起,容凌想,他在做夢。

臉頰被一隻溫暖的手碰觸,容凌心口發緊,這個夢實在太過於真實。

面前有人呼出溫暖的氣息,略帶嗤笑,容凌猛地睜開眼,除了黑乎乎的一團空氣,別無其他。

容凌苦笑。果然是個夢。這樣的夢他做過很多次。

每次醒來都悵惘不已。

他問自己,若是他能進入夢境,是不是就可以和雲天傾永世廝守?

時間飛逝,轉眼又是金陵女兒節。

容凌走在大街上,看着燈火通明的街道,看着道路兩旁懸掛着五彩斑斕的彩燈,眼睛有些溼潤。

不知不覺走到賣面具的小攤,容凌隨手拿起面具,竟是一個豬八戒的頭型。容凌扯扯嘴角,在店家期待的眼神中放下,轉身離開。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店家的抱怨在身後響起,“看着像個有錢人,沒想到是個窮鬼,連個面具都買不起。”

容凌笑笑。

久居攬月樓,相當於避世而居,他都快忘了紅塵俗世的蠅營狗苟。

此時聽到店家的抱怨,竟有些久違的親切。如此想着,容凌感到腹中飢餓,恍然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飯。

女兒節遊人衆多,容凌花了大價錢在臨街的酒樓找到臨牀的位置,撐着腦袋看向窗外。燈光閃爍,能輕易看到連成一條線的筆直馬路。路上香粉飄搖,連酒店裏的容凌都能清晰聞到,無形中爲多情的夜添加了絲旖旎氣氛。

容凌哂笑,視線揚起時卻愣了愣。當初也是在這個地方,雲天傾扮作男子,他被迫扮成女子,和万俟唯一虛與委蛇。

那時他心裏不痛快,但現在想來,卻另有一番’晴’趣。

容凌把當時雲天傾的每一寸反應在腦中回放一遍,不由得展露笑顏。時隔多年一直不知道雲天傾的爲何取笑他,此時始知,原來這是雲天傾表達喜愛的個人癖好。

飯菜很簡單,多爲素食,容凌每盤菜動了幾下筷子,便再也沒有食欲,靠在窗口上發呆。

女兒節一直熱鬧到午時,容凌眼睛發直看着外面,發現從他這個角度看,所有人都在遵循一條特定的線路移動,出門,回家,再出門,在回家,不外乎如此。

也許,人生就是這幾個動作的不斷的簡單重複。

人羣漸消,店小二賠笑上來提醒酒樓要打烊,容凌才驚覺已經是午夜時分。隨手扔下銀子,容凌獨自一人漫步在大街上。

街道上仍舊瀰漫着煙火的氣味,襯着空曠曠的街道,格外淒冷。從未有那一刻,容凌希望自己身邊有個人陪着自己。也許因爲他知道剛纔的景緻有多熱鬧,襯托出自

己現在有多麼孤單,也許因爲他看到剛纔那些人太開心,而他始終開心不起來,也許因爲他看到的人都有伴兒,或者正在尋找夥伴,但他卻是獨身一人。容凌心中一陣酸楚,眼中涌出一股熱辣。再拐過一個彎就是王府,容凌忽然失去前行的心思,扶着拐角的牆壁蹲下身,無聲抽泣。

“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他記得他昏迷前的一個聲音這樣說。

這句話他曾經在一本鬼怪誌異讀到過。主人公爲了救母,歷經千難萬險,土地公公爲了激勵他,送給他這句話。

主人公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從孩童長成成人,終於救出壓在山下的母親。

他呢?

他需要多少年才能等到他至死都不能放手的那人?

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容凌不敢想象,他害怕失去等待的勇氣,直接瞭解自己的xin命。

在無人的夜,在歌盡桃花的寂寞牆角,高大的男人緊緊捏着胸口的衣襟,眼睛通紅,大口喘氣。

不知何時,容凌情緒終於平靜,舉步走回王府,卻在下一秒愣住。

一雙柔軟的手臂從後面繞到胸前,後背貼着一個身體,手臂的主人輕笑。

“我回來了。”

一直徘徊在眼眶的水霧模糊了雙眼,容凌不敢相信,不敢回頭,害怕這是有一個美妙的夢。

月上中天,月光冰涼如水,容凌緊張地低頭,卻看到地上只有自己一人的影子,牽起嘴角,長長呼出一口氣。

希望太大,失望就會太大,他只慶幸,剛纔並沒有當真。

容凌搖搖頭,試圖讓自己的意志更加清醒,胸前的手臂卻堅不可摧。容凌一驚,難道遇到女妖?

此時,那雙手臂從肩膀移到他的胳膊上,略一使勁,容凌被迫轉身。

手臂的力道並不大,但容凌還是乖乖照做。他也想知道手臂的主人是何方神聖。

月光下,雲天傾的面龐瑩白如玉,冰冷無暇,好像上等的工藝品,只能觀賞,不能擁有。

容凌眉頭皺起,忘了言語。

雲天傾朝他調皮地眨眼睛,一個熊抱撲到他懷裏,肆意大笑。

“容凌,我終於回來了。”

容凌身體不由自主顫抖,雙手好像鐵鉗,想要擁抱她,但又害怕傷到她,僵硬得不能動。

除了手臂,他感覺自己全身都不屬於自己。

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天傾……”

所有的呼吸都消失,只剩下瀰漫着煙花味道的空氣和清涼如水的月光。

次日,雲戰繼續道攬月樓勸說容凌,只見容凌言笑晏晏,對着一團虛無的空氣寵溺地笑,雲戰看的毛骨悚然,容凌卻招呼雲戰做到他身邊。

容凌告訴他,雲天傾消失的三個月,是爲了修補破損的聖女之靈氣,很快,她就會回到他們身邊。

等到她回來後,他們就會浪跡天涯。容凌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是比椿光還明妹的暖陽。雲戰笑着恭喜容凌,但心中卻是憤恨不已。

說到頭,三個國家還不是要他管理。

這世上有他們這樣不負責任的父母,有嗎?

容凌知道雲戰的小心思,輕笑地摸着他的頭,姿態一如雲天傾往日所爲。

雲戰心中所有的抱怨消弭。

他恍然聽到自己孃親的聲音。

“彼之存在,吾之故鄉。”

他們,應該是幸福的。

(全書完)